安楠臣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分析,像一把冰锥,刺破了裴琰最后一丝侥幸。
“这不是催眠,是昨天的场景刺激——很可能是黑暗、混乱、以及潜在的威胁感——
诱发了裴小姐潜意识里深埋的心理创伤。过肩摔是慕女士为她植入的身体防御本能,而对医疗行为的极端恐惧,才是创伤的核心体现。”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业,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我们需要高度关注。这种现象是暂时的应激反应,还是会持续甚至恶化,目前无法判断。
但可以肯定的是,裴小姐的心理创伤必须得到专业、温和且长期的治疗。
否则,下一次再遇到类似刺激,很难想象她会陷入何种更糟糕的状态。”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裴琰,商曌,傅砚的心上。
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最终汇合成母亲那句泣血的控诉——
“她14岁那年被人绑架过!”
“咔嚓——!!!”
一声脆响!
裴琰手中的玻璃杯被他无意识爆发的巨大力量瞬间捏得粉碎!
锋利的玻璃碎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如同失控的溪流,瞬间涌出,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刺目的红。
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掌心的刺痛,远远比不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自责、悔恨、后怕、愤怒……无数种极端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腾、爆炸,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毁!
他以为给妹妹最好的物质、最纵容的宠爱、最坚固的保护罩,就是对她好。
他以为自己在外拼杀,打下江山,就能让她永远无忧无虑,当一辈子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他甚至曾经还觉得妹妹有些过分娇气,怕黑、黏人、偶尔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
他从未深思过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怎样可怕的过往!
他算什么哥哥?!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混蛋!
只顾着自己所谓的理想和放纵,完全忽略了家里,忽略了妹妹那双清澈眼睛背后可能藏着的惊惶!
“呃啊——!”
裴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另一只完好的手狠狠砸在自己的额头上,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不断滴落,触目惊心。
安楠臣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迅速打开急救箱,拿出镊子、消毒酒精和纱布,走到裴琰身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现在不是沉溺于自责的时候。裴琰,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强行握住裴琰鲜血淋漓的手腕,动作专业而迅速地开始清理伤口,夹出深深嵌入皮肉的玻璃碎片。
酒精刺激伤口的剧痛让裴琰抽搐了一下,但这生理上的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
“重要的是想办法了解,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楠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却又带着引导的意味,
“只有找到根源,才能真正理解她的恐惧,才能找到治愈她的方法。一味的懊悔和愤怒,于事无补。”
他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裴琰燃烧的怒火和自责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虽然痛苦,却强制他冷却、思考。
商曌站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己经冰冷阴沉得如同极地风暴中心!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不再是简单的怒意,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毁天灭地的杀意!
好像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凝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
“不管那些畜生在哪里,是死是活。就是把地狱翻过来,我也要把他挖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恐怖,
“鞭、尸。”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傅砚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也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嗜血杀意。
他轻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己经尝到了复仇的血腥味,声音轻柔却危险:
“没错。算我一个。”
这一刻,三个男人之间所有的隔阂、醋意、竞争似乎都暂时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无比坚定的血腥联盟。
他们的目标空前一致——保护她,治愈她,以及……让施加伤害者,付出永恒的代价。
安楠臣动作利落地给裴琰包扎好伤口,白色的纱布很快渗出点点血红。
“伤口有点深,近期不要沾水。”
他公事公办地叮嘱。
裴琰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手,又抬头看向商曌和傅砚,眼中的痛苦渐渐被一种狠厉的坚定所取代。
他哑声道:
“查!动用一切力量!就算把过去掘地三尺,也要把当年所有相关的人、所有的事,全都挖出来!”
商曌没有回应,只是猛地转过身。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个刚刚经历情绪崩溃、此刻或许正被噩梦缠绕的人儿身上。
“我去陪着她。”
他丢下这句话,声音沙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主卧。
他无法忍受离开她哪怕多一秒。
看不到她,他心里的恐慌和暴戾就难以压制。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室内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裴茉绵依旧沉睡着,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长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偶尔会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委屈的抽噎。
像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小可怜。
商曌的心瞬间被揪紧,疼得发涩。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生怕惊醒她,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地坐下,伸出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一点点拭去她眼角的湿意。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镌刻进灵魂深处。
他的宝宝,他的小祖宗……到底独自承受过什么?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遭受过的恐惧和痛苦,商曌就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戾冲动再次涌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压下。
不能吓到她。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守着她。
他俯下身,极轻极轻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珍重无比的吻,带着无尽的怜惜和承诺。
然后,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窗外,天色己经大亮,阳光试图穿透厚重的窗帘。
但对于别墅里的每个人来说,黑夜,仿佛才刚刚开始。
裴琰和傅砚也各自去了客房洗漱整理。
裴琰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眼下乌青的脸,以及那只被纱布包裹的手,眼神复杂。
他用冷水用力泼着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过去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妹妹偶尔看向尖锐物品时的瞬间失神、对陌生环境的过度警觉、甚至是对某些特定气味(比如消毒水)下意识地回避……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他……被所谓的娇气蒙蔽了双眼。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开始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启对当年那起被掩盖的绑架案的调查。
傅砚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
水汽氤氲中,他桃花眼中的杀意慢慢沉淀,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算计。
他需要动用的,是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情报网络。
有些真相,或许并不存在于官方的记录里。
他要知道,是谁,动了他的小糖果。
并且,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安楠臣则没有休息,他在客厅临时征用了一个角落,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阅大量关于儿童创伤后应激障碍、选择性失忆以及相关治疗方案的文献和案例。
他需要为裴茉绵制定一个最安全、最温和、同时也最有效的治疗计划。
别墅内外,警戒依旧森严。
但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的氛围,笼罩了这里。
他们不再仅仅是被动的防御者。
他们即将化身最锋利的矛,不仅要斩断未来的一切威胁,更要溯回过去,挖出那深埋的毒瘤。
而这一切的核心,那个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睡着的女孩,将是他们所有行动的唯一理由和最终归宿。
阳光彻底照亮了城市,新的一天己经开始。
但对于他们而言,一场关乎过去与未来的战争,号角,才刚刚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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