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锅店回来的路上，祁涵被辣得嘴唇红肿，像含了两颗樱桃，一路走一路灌水，矿泉水瓶空了好几个，喉咙里还是像塞着团火。哪吒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手里叼着根薄荷味棒棒糖——那是店家被他掀了锅底后，赔着笑脸塞来的“安抚品”。他舔得有滋有味，糖棍在嘴角转着圈，小脸上明晃晃写着“看凡人被辣哭真是人生一大乐事”的恶劣满足感，偶尔还故意往祁涵身边凑凑，用凉丝丝的薄荷气蹭她发烫的脸。
回到出租屋，祁涵累得首晃悠，刚沾到床就瘫了下去，感觉比跟天庭的追兵周旋还累。手机在床头柜上“叮咚叮咚”响个不停，她闭着眼摸过来一看，是家族群的消息。点开的瞬间，一连串语音和文字像潮水般涌出来，差点卡崩了老旧的手机。
“涵涵啊，最近工作怎么样啊？累不累？按时吃饭了没？”（妈妈的声音带着惯常的絮叨）
“闺女，听你妈说你前阵子请假了？身体没事吧？是不是又熬夜赶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身体是本钱……”（爸爸的大嗓门透过听筒都带着点沙哑）
“姐！妈让我问你，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公务员小李，你到底跟人家聊没聊啊？人家可是铁饭碗，爸妈都是老师，条件多好啊！你别总拖着！”（表妹的声音像小喇叭，透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涵涵，不是妈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虚岁都二十五了！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儿，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这工作说丢就丢，对象也没个着落，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哦……”（妈妈的声音渐渐带上哭腔，夹杂着抽鼻子的动静）
“是啊闺女，爸知道你心气高，想在城里闯。但现实点！女孩子家，找个踏实稳重的，早点成家生娃，爸妈也就放心了……”（爸爸的语气沉了下来，满是语重心长的劝诫）
紧接着，群里开始刷屏——一张张或糊或清晰的男性照片弹出来，有穿着西装的，有爬山摆拍的，甚至还有抱着宠物狗的，配文全是“这小伙子人不错”“看看这个，性格好”……
催婚！又是催婚！
祁涵本就紧绷的神经被这连番轰炸彻底点燃！她盯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狂跳，一股火气从脚底首冲头顶。工作丢了她没哭，照顾哪吒累到崩溃她没哭，被天庭的人追得躲进衣柜她没哭，可此刻看着这些“关心”，却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她烦躁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砰”的一声砸在桌上，屏幕朝下扣着，像是要把那些声音全关在里面。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涌上来——她守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每天提心吊胆怕被天庭的人找上门，积蓄快见底了，未来一片迷茫，还要被家人用“成家立业”的标尺反复丈量、催促，仿佛她的人生价值就只在于嫁个好人家。
“烦死了……”祁涵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哽咽。
哪吒正坐在窗边的小板凳上，棒棒糖快舔到棍了，他用指尖转着糖棍玩，听见动静，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大概不懂，凡人为什么会被几句轻飘飘的话弄得这么难受，那些所谓的“安稳”“成家”，在他眼里，跟天庭那些束缚人的规矩没什么两样，都透着股令人窒息的乏味。
祁涵没注意他的眼神，身心俱疲的她只想洗个热水澡，把一身的烦躁和火锅味都冲掉。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拿了换洗衣物，脚步虚浮地走进狭小的卫生间，“咔哒”一声关上了门。很快，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混着隐约的、压抑的叹息。
卫生间门关上的瞬间，哪吒停下了转糖棍的手。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片泛黄的水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刚才那些语音里的词——“踏实”“稳重”“成家”，像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一圈圈他不理解的涟漪。他想起祁涵刚才扔手机时的样子，像只被塞进笼子里乱撞的鸟。
他嗤笑一声，把糖棍扔到垃圾桶里，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一群啰嗦的老东西。” 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仿佛在嘲笑那些被“规矩”捆住的凡人，也像是在唾弃那些试图用“安稳”圈住别人的念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卫生间的水声还在继续。哪吒跳下小板凳，走到祁涵的手机旁，盯着那个倒扣的屏幕看了几秒，忽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冷冰冰的方块。他撇撇嘴，转身走回窗边，重新坐回小板凳上，望着外面渐起的灯火，小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倨傲又疏离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点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大概是觉得，这个凡人被那些破事烦扰的样子，实在……有点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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