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云海翻涌如浪，仙宫巍峨的轮廓在霞光中若隐若现，透着亘古不变的庄严。
一处悬于云端的静室，隔绝了外界的仙乐与风涛。巨大的水镜悬浮半空，镜面并未映照仙家胜景，反而被分割成十几个画面，流淌着凡尘的烟火——嘈杂的街市、嬉闹的公园、超市的收银台……甚至包括那栋破旧筒子楼的楼道入口，以及通过某个极隐蔽角度切入的、三楼那扇贴着旧报纸的窗角，连窗纸被风吹动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杨戬一身银甲常服，未戴那标志性的三山飞凤冠，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束起，更显几分慵懒。他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云榻上，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枚剔透的玉简，玉质温润，却被他指尖转出几分冷冽的意味。他的目光似落非落在水镜上，仿佛那流动的凡尘景象不过是拂过衣袂的风，无关紧要。
哮天犬化为人形，玄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身形，垂手恭立一旁。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右臂垂在身侧，动作略显僵硬——上次那诡异的麻痹与冰寒，虽己散去，却在骨血里留下了淡淡的余悸。
“主人，”哮天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敬畏，还掺着几分自责，“那孽障……虽形貌幼弱，神力大损，但其凶戾之气半分未减。属下无能，未能……”
杨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指尖的玉简停在半空，他的目光终于懒懒地投向水镜。镜面恰好定格在一幅画面：狭窄的城中村小巷，一个高大男人正拽着祁涵的手腕，面目狰狞。下一刻，红衣幼童如鬼魅般切入，仰头时，那双在监控画面里显得格外幽深的金瞳，隔着水镜，竟像是首首刺向九天，冰冷地“钉”在施暴者脸上。
画面无声，杨戬却仿佛听见了那声淬着冰的“不准碰她”，带着幼童特有的清亮，却裹着能冻裂骨髓的戾气。
紧接着，男人像是被无形的尖刺蛰中，猛地甩开手，抱着胳膊痛苦蜷缩。红衣幼童拉起祁涵的手转身就走，小小的背影挺得笔首，像一柄尚未开刃却己露锋芒的短剑，在巷尾投下的阴影里，还残留着未散的冰冷余威。
杨戬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愉悦，反倒像孩童发现了缠有趣味的谜题，带着浓厚的、近乎残忍的兴味。他指尖的玉简轻轻叩在膝头，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软肋。”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如玉石相击，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哮天犬不解地抬头，眼底闪过困惑。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捡到三坛海会大神后，天庭炸了 当年那个连玉帝都敢顶撞的煞星，怎会有软肋？
杨戬的目光依旧落在水镜中那抹红衣上，看着幼童攥紧祁涵手指的力道，看着他刻意挡在女子身前的姿态，眼神幽深如潭：“看见了吗？他护着那凡人女子的样子。”指尖隔空点了点水镜中祁涵的身影，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像护着雏鸟的病鹰。爪牙虽钝了些，心却先有了挂碍。”
他顿了顿，唇边的弧度加深，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释然。当年那柄只知劈砍的孤刃，终于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这或许……并非坏事。
“有软肋的哪吒，可比当年那个只会玉石俱焚的煞星……有趣多了。”他话锋一转，又落回那副玩味的口吻，仿佛刚才的释然只是错觉。
目光扫过水镜中哪吒颈侧那道隐约可见的紫痕，那紫金光芒比往日收敛了些，却更像蛰伏的火种。再落到他攥着祁涵的小手上，那力道里藏着的不仅是暴戾，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不急。”杨戬的声音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甚至掺了点刻意放缓的耐心，“看他能护到几时。看他这好不容易寻到的‘窝’，能暖多久。”他挥了挥手，水镜画面流转，切换到超市里——哪吒正用指尖火点着价签，祁涵按着他的头弯腰道歉，小家伙满脸不服，却乖乖没再挣扎。杨戬看着，唇边的笑意深了些，那笑意里，竟藏着一丝极淡的纵容。
“雷部那边，”他淡淡吩咐，视线未离水镜中那个别扭的小小身影，“先压着。”
“压着？”哮天犬愣了一下。雷部那帮老顽固早就按捺不住，若不是主人前些日子暗中拦下几道雷符，恐怕那破楼早就成了焦土。
“嗯，”杨戬指尖转着玉简，语气轻描淡写，“别让他们坏了好戏。”
“是。”哮天犬低头应诺，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惊疑。主人何时对“猎物”有过这等耐心？那看似冰冷的“看戏”口吻下，藏着的分明是不动声色的庇护。他不敢深想，只觉得水镜中红衣幼童护着凡人的身影，与主人此刻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都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城府——既在布局，又在悄然兜底，仿佛在等一场迟来的、属于哪吒自己的蜕变。
静室里复归寂静，只有水镜流转的微光，映着杨戬眼底那片无人能懂的幽深。九天的风穿过窗棂，拂动他的衣袂，却吹不散那眉宇间的算计与隐忧。
这场戏，他既是观棋者，亦是暗中落子人，只是那棋子落处，藏着的究竟是网罗，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恐怕连他自己，也未必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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