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别睁眼。”
冰冷的低语,像一根生锈的钢针,刺入林夜混沌的意识深处。
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人,没有男女之分,没有情绪起伏,仿佛是宇宙背景辐射中一个毫无意义的杂音,却又清晰得令人无法忽略。
他猛地睁开双眼。
粘稠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 m?o 之的是一片昏黄的光晕。光源来自屋子正上方,那是一颗悬吊在黑色电线末端的、未加任何灯罩的球体。它并非钨丝灯,表面光滑如镜,却散发着一种脉搏般、有规律的微弱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房间内的光影产生一次难以察觉的收缩。
静谧。
一种能让耳膜感到压力的、绝对的静谧。
林夜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巨大的黑色圆桌旁,冰冷的触感从手肘传来。桌面由某种不知名的岩石打磨而成,上面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深刻划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久远而残酷的故事。
桌子的中央,没有座钟,而是一座由白骨与黄铜拼接而成的、结构繁复的沙漏。里面的流沙并非金色,而是猩红如血,正一刻不停地向下流淌。
他不是一个人。
围绕着圆桌,连同他自己在内,一共坐着十个人。六男西女,衣着各异,从昂贵的西装到廉价的T恤,仿佛是从城市的不同角落被随意抓取,然后丢弃于此。
所有人都和他刚才一样,趴在桌上,或仰在椅背上,沉沉地睡着。他们的脸上都沾染着灰尘,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而在这十人的身后,房间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林夜的心脏骤然一缩。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身穿一套裁剪得体的黑色燕尾服,如同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他的面具由纯白的陶瓷烧制而成,勾勒出一张完美对称、却又毫无表情的脸。没有嘴唇,没有眉毛,只有两个漆黑的、空洞的眼眶。
面具之下,似乎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桌上那座白骨沙漏中的最后一粒血沙,落入了下方的容器。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从房间之外、仿佛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穿透了厚重的墙壁。
同一时刻,围坐在圆桌旁的其余九人,像是被这声共鸣惊醒的提线木偶,一个接一个地,缓缓苏醒了。
迷惘,困惑,然后是逐渐升腾的恐惧。每个人的脸上都上演着同样的情绪变化。
“欢迎,九位迷途的羔羊。”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和那句低语一样,平首、冰冷,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
“你们沉睡了很久,久到足以让一个世界新生,或是一个世界死去。但对你们而言,或许只是一瞬。”
他的出现,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
一个手臂上纹着猛虎的壮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却因为双腿发软而踉跄了一下。他指着面具人,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他妈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你们的‘典狱官’。”面具人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至于这里,你们可以称之为‘归墟之地’。一个……收容执念的地方。”
林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整个房间,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个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
西面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由一种灰黑色的金属构成,严丝合缝,浑然一体。金属表面上,同样刻满了与桌面类似的、杂乱无章的划痕。
他们是被囚禁在一个密闭的铁盒子里。
但林夜在意的,是另一个细节。
典狱官说的是,“九位迷途的羔羊”。
可无论怎么数,桌边都坐着十个人。
为什么是九位?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空的。手机、钱包,一切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消失了。
“典狱官?”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个医生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开口,“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将我们十人囚禁于此,己经构成了绑架罪。我劝你立刻释放我们,否则……”
“嘘。”
典狱官竖起一根戴着白手套的食指,放在陶瓷面具的嘴部位置。
“不要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规则,来揣测这里的秩序。在这里,我,就是秩序。”
他说着,缓缓地踱步,走到了那个叫嚣得最凶的纹身壮汉身后。
壮汉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身体紧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总有第一个人,需要为所有人的愚蠢和无知,献上祭品。”典狱官的声音依旧平淡,“这,也是秩序的一部分。”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壮汉的头顶。
壮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孩童般的恐惧。
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
典狱官的手掌只是轻轻向下一压。
噗。
一声轻微得如同捏碎一个熟透番茄的声音。
纹身壮汉的头颅,连同他的颈椎,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整个地按进了他自己的胸腔里。鲜血和脑浆从他的衣领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半张桌子。那具无头的尸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在原地抽搐了两下,才轰然倒地。
房间外,那遥远的共鸣声,再次响起。
温热、黏腻的液体,溅到了林夜的脸上。
女人的尖叫声刚起到一半,就被自己死死地捂住。几个想要站起来的男人,也僵在了原地,脸色惨白如纸。
死亡,来得如此轻易,如此……随意。
“很好。”典狱官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套上不存在的污渍,“现在,是九位了。看来你们终于准备好,要认真听我说话了。”
林夜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句冰冷的低语,在反复回响。
“第十一天,别睁眼。”
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将你们聚集于此,是为了进行一场游戏。一场关于‘谎言’的游戏。”典狱官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拉回现实,“你们每个人,都需要讲述一段来到这里之前,最后发生的故事。”
他顿了顿,空洞的眼眶扫过每一个人。
“但请注意,在你们九人之中,有且仅有一人,是‘说谎者’。他所讲述的一切,都必须是谎言。”
“当所有人都讲完故事,你们将进行投票。若八个人全部选中了真正的‘说谎者’,则说谎者出局,其余人全部存活。”
“若有任何一人选错,则说谎者存活,其余八人,全部出局。”
典狱官的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个规则,比刚才的杀戮更加残忍。它将所有人的性命,捆绑在了一起,却又逼迫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怀疑。
“出局……是什么意思?”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颤声问道。
典狱官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地上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
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游戏开始前,你们有一分钟的讨论时间。”典狱官优雅地向后退了一步,融入阴影之中,“计时,开始。”
他话音刚落,那个白大褂医生立刻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清晰:“各位,听我说!这个规则有一个必胜的解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就是,我们所有人,都说真话!”医生语速极快地说道,“只要我们都说真话,那就不存在‘说谎者’!这个游戏的前提就不成立了!我们最后只需要在投票时,都写下‘无人说谎’,就可以全部活下来!”
这个提议,像一道光,照亮了所有人的绝望。
对啊!只要大家都不说谎,不就行了吗?
然而,林夜的心,却沉得更深了。
他看着那个医生,看着他镜片后闪烁着理性和智慧的眼睛,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
但它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那就是,这个计划,必须建立在“提出计划的人自己不是说谎者”这个前提之上。
如果,他就是那个被选定的“说谎者”呢?
他只需要用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说服所有人相信“无人说谎”,最后,当大家真的这么做时,唯一说了真话(提出了一个真实的计划)的他,反而因为“说谎者”的身份而活下来,而其他八个说了真话的人,将因为“投错票”而全部死亡。
这是一个绝妙的、利用逻辑和人心来完成的陷阱。
林夜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敢确定。
他看着众人脸上燃起的希望,看着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知道,自己不能开口。
现在提出质疑,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他只能沉默,只能观察。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讨论结束。”典狱官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为了让游戏更加‘公平’,现在,请各位抽取自己的‘身份’。”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纯黑色的卡片,缓缓地走到每人身边。
“若抽到空白,则必须说真话。”
“若抽到……‘谎言’二字,则必须说谎。”
白大褂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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