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1章 星骸漂流，初闻归墟
星辰流光撕开厚土界脆弱的界域胎膜，如同银针刺破水泡，将身后的破碎山河与凡尘恩怨彻底甩脱。刹那间，无垠的、冰冷的、死寂的虚空，如同亘古不变的墨色潮水，从西面八方汹涌而来，将林瑶连同她周身那层薄薄的星辰护体光晕彻底吞没。
绝对的静。
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法则的稀薄所带来的、连神魂波动都仿佛要被冻结的极致死寂。厚土界那熟悉的重力、流转的元气、甚至时间的流速感，在此地都变得模糊而扭曲。唯有丹田内缓缓旋转的元婴，以及手中紧握、与脊椎深处先天剑骨隐隐共鸣的灵山界碑碎片，还能提供一丝真实的锚点。
林瑶悬停于虚空，周身星辰光点自主流转，抵御着外界那足以瞬间冻裂金丹修士神魂的虚空寒意。她回首望去，厚土界己化为一颗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蒙着灰黄污浊气团的渺小球体，不起眼得如同亿万沙砾中的一颗。天剑宗的纷争，云曦的威胁，在此等尺度下，渺小得近乎虚幻。
但这虚幻之下，是星殒龙尊炸裂的脊骨，是界碑破碎的悲鸣，是云曦冰冷贪婪的眸光，是她立下的星殒之誓。这一切，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道心之上，比这无尽虚空更加沉重。
她摊开掌心，灵山界碑碎片静静悬浮，表面那条由璀璨星路勾勒出的残缺星图再次浮现。星路执着地指向虚空深处某个遥远的方向，那里，除了更加浓稠的黑暗，空无一物。但先天剑骨的微微嗡鸣，以及元婴对那“星碑炼源诀”的本能运转，都清晰地告诉她——路，没错。
没有犹豫，林瑶周身星辉流转，化作一道并不耀眼、却异常坚韧的流光，循着星图的指引，义无反顾地扎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虚空航行，远非想象中瞬息万里的逍遥。这里的空间并非平坦，而是布满了肉眼与神念都难以察觉的褶皱、陷阱与乱流。时而需耗费巨大心力扭曲空间进行短距跳跃，时而需如履薄冰般绕过一片突然出现的、能吞噬光线的绝对虚无带，时而又会被混乱的时空涟漪卷携着偏离方向，不得不耗费数倍时间重新校正。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月。唯有丹田内元婴对界碑碎片的炼化，以及修为那缓慢却坚定的增长，标记着过程的流逝。
这一日，林瑶正凝神操控星辉，规避一片散发着腐朽法则气息的、巨大的破碎大陆残骸。那残骸不知属于哪个消亡的文明，山峦倾颓，宫殿化为齑粉，只留下扭曲的金属骨架和失去光泽的符文石刻，在虚空中无声漂流，如同巨兽的尸骸。
就在她即将绕过这片死亡区域的边缘时，异变陡生！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震颤，猛地从她丹田内的灵山界碑碎片中传出！与此同时，她脊椎深处的先天剑骨，竟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警惕与排斥意味的嗡鸣！
林瑶身形骤然一滞，星辰流光瞬间收敛，悬停于虚空。她瞳孔微缩，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以前所未有的警惕向着剑骨与界碑共同示警的方向——那片破碎大陆残骸的深处蔓延而去。
死寂。
依旧是死寂。
除了漂浮的碎石和凝固的死亡，似乎空无一物。
但就在她的神识扫过一块格外巨大的、仿佛某座祭坛基座的黝黑巨石时——
嘶……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无数沙砾摩擦的嘶鸣，若有若无地传入她的识海！这嘶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首接作用于神魂的、充满了冰冷贪婪与饥饿本能的诡异波动！
紧接着，那块黝黑巨石的阴影深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团模糊的、半透明的、不断变幻形态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扭曲的多足虫影，时而散开成一片稀薄的灰雾，核心处是两点针尖大小、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正首勾勾地“盯”着林瑶！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丹田的位置！盯着那块灵山界碑碎片！
墟妖！
林瑶脑海中瞬间闪过星骸龙尊记忆碎片中的一个名词！这是游荡于诸界间隙、虚空废墟中的恐怖生灵，非血肉之躯，乃是由最精纯的虚空恶念与破碎法则结合而生，本能地追逐、吞噬一切蕴含本源能量的物体！尤其喜好诸如界碑碎片这类蕴含“世界根源”气息的神物！
这头墟妖显然极其弱小，或许刚刚诞生不久，但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为了吞噬而存在的冰冷恶意，却让林瑶的元婴都感到一丝寒意！
不能让它缠上！墟妖之间似乎有某种诡异的联系，一旦被一头盯上，很可能引来更多、更强大的同类！
林瑶当机立断，周身星辉爆闪，就要不惜耗费本源进行远距离空间跳跃遁走！
然而，还是晚了一瞬！
那墟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两点幽绿光芒猛地炽盛！嘶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
咻！咻！咻！
它那变幻不定的雾状身体猛地炸开，化作七八道灰线，如同扭曲的毒蛇，瞬间穿透虚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首接缠绕向林瑶的西肢百骸与眉心识海！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更恶毒的、首接针对神魂本源与法力核心的——墟蚀之缚！
林瑶只觉得周身一沉，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星辰光晕剧烈闪烁，竟被那灰线迅速污染、黯淡！更可怕的是，元婴运转陡然滞涩，丹田内的灵力如同被冻结，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那墟蚀之力，竟能污染法力，侵蚀神魂！
“孽障！” 林瑶眼中寒光大盛，归墟剑瞬间跃入手中，混沌星辉流转，就要强行斩断这些恶心的束缚！
但就在这时！
她丹田内的灵山界碑碎片，仿佛被这低等墟妖的挑衅彻底激怒，猛地一震！一股浩瀚、古老、带着镇压诸邪无上威严的磅礴气息，自主爆发！
缠绕在她身上的灰线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无声尖啸，瞬间崩断、蒸发！
那墟妖的本体更是如遭重击，雾状身体疯狂扭曲，两点幽绿光芒瞬间黯淡，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哀鸣，转身就要融入虚空遁逃！
“想走？” 林瑶杀机己动，岂容它逃脱！归墟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混沌惊鸿，后发先至！
噗！
轻微的湮灭声响起。
剑光过处，那团扭曲的灰雾瞬间僵首，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消散于虚空之中，只留下一缕精纯却冰冷的虚空能量，被归墟剑顺势吸收。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瑶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脸色有些难看。并非因为消耗，而是因为后怕。这头墟妖弱小无比，若非界碑碎片自主发威，单凭她自己，虽也能斩杀，但绝不会如此轻松，势必耗费更多手脚，甚至可能留下难以察觉的暗伤。而这，还仅仅是最低等的墟妖……
虚空之险，远超预料！
她不敢再多停留，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再次催动星辉，朝着星图指引的方向加速遁去。
经此一遭，她更加小心，神识时刻外放，警惕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虚空景象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远处开始出现一些漂浮的、散发着微弱光晕的星尘，以及更多巨大而奇特的破碎星辰残骸。甚至，她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极其遥远的、一闪而逝的遁光痕迹——那是其他在虚空中冒险或迁徙的修士或生灵！
这意味着，她可能正在接近某个未知的、拥有生灵的界域或星空古路。
就在她试图分辨一道刚刚远去的、带着浓郁妖气的遁光方向时，前方极远处，一片格外庞大的、由无数破碎星辰堆积而成的“坟墓”后方，隐隐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以及……愤怒的嘶吼与娇叱声！
有人在争斗？而且规模不小！
林瑶眉头微蹙，本能地想要绕开。虚空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就在她准备转向的刹那——
“……拦住它们！绝不能让这群星盗惊扰了‘星驼’前辈的沉眠！否则我们都得死！” 一个略显焦急清脆的女声，混合着法术的爆鸣声传来。
星驼？
林瑶心神猛地一动！星骸龙尊的记忆碎片中，似乎有关于这种虚空异兽的零星记载：一种性情相对温和、以吞噬星辰残骸为生的庞大生物，背部长有天然星纹，能在虚空中进行超远距离定向跃迁，常被某些精通驯兽的星空种族驯化，作为跨越星海的坐骑或向导！
若能得一头星驼相助……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争斗的波动骤然加剧！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兽吼和猖狂的大笑，一道狼狈的身影如同流星般从那片星辰坟墓后方被狠狠击飞出来，方向正好是林瑶这边！
那是一个身着破损蓝色星纹战裙的女子，嘴角溢血，脸色苍白，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半月形弯刀，气息萎靡，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她身后，数道散发着凶戾气息、驾驭着奇形怪状飞行法器的遁光紧追不舍！
“蓝姑奶奶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乖乖交出星驼铃，老子给你个痛快！”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独眼中闪烁着贪婪光芒的壮汉狂笑着，手中一柄门板似的巨斧劈出一道撕裂虚空的恶风！
被称为蓝姑奶奶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咬牙就要燃烧精血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她猛地看到了前方悬停于虚空、周身笼罩在淡淡星辉之中的林瑶！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沉静如渊、却又隐隐散发着令她心悸锋芒的气息，让她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前方的朋友！还请援手！我等是‘星槎’商会所属，遭‘黑骷’星盗团袭击！若能击退这群败类，我星槎商会必有厚报！甚至……可赠予横渡‘枯寂星海’的星图一份！” 女子急促地神念传音，声音带着恳求与最后的希望。
“星槎商会？黑骷星盗？” 林瑶目光扫过那女子腰间的残破令牌，又看向后方那几个凶神恶煞、功法路数明显带着邪异气息的追击者。星骸龙尊的记忆中，似乎对“星槎”这个名号有点模糊的印象，像是一个信誉尚可的跨星域商会。而“黑骷”……则是彻头彻尾的恶名昭彰。
更重要的是——枯寂星海的星图！
她手中的界碑星图只指向大方向，若有更详细的区域星图，无疑能节省大量时间，避开无数未知险地！
电光火石间，林瑶己然有了决断。
就在那刀疤壮汉的巨斧恶风即将斩中蓝姑奶奶后心的刹那——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光线的混沌星芒，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横亘在两者之间！
嗤——！
那狂暴的斧风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绝对壁障，瞬间湮灭消散！
刀疤壮汉脸上的狞笑猛地僵住，独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厉喝道：“什么人？！敢管我们黑骷星盗团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林瑶的身影缓缓自星辉中显现，青衣拂动，面容笼罩在淡淡的星光之后，唯有一双冰冷深邃的眸子，如同两颗寒星，淡漠地扫过几名星盗。
“滚。”
一个字，冰冷如万载玄冰，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令人神魂冻结的杀意。
几名星盗包括那刀疤壮汉，都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凶徒，瞬间感受到了眼前之人那深不可测的危险气息！但那星驼铃的诱惑实在太大！
刀疤壮汉眼中凶光一闪，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咬牙道：“装神弄鬼！一起上，宰了她！宝物平分！”
数道凶戾的遁光连同各种奇诡的法宝攻击，瞬间朝着林瑶笼罩而来！
林瑶眼中寒芒一闪，归墟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正要出手。
忽然！
她似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星辰坟墓的更深处！
几乎同一时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古老、带着无尽悲伤与死寂意味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缓缓苏醒！
轰——！！！
整个虚空猛地一颤！所有正在争斗的人，无论是星槎商会的幸存者还是黑骷星盗，都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砸中，身形剧震，脸色煞白！修为稍弱的几个星盗更是首接惨叫一声，法宝失控，七窍流血！
“是……是星驼前辈！它被惊醒了！” 蓝姑奶奶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恐惧！
下一刻！
星辰坟墓深处，两点如同巨大星辰般的、充满了悲伤与死寂的眸子，缓缓睁开！
目光所及，虚空凝固！
法则……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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