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连绵了数日,终于停了。
但一场更大的“雨”,却在朝堂之上,悄然降下。
南方的沧州,因连日暴雨,永定河决堤,大水冲垮了百里河道,淹没良田万顷,数万灾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
奏报,如同雪片一般,飞入了京城。
端王府,书房内。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赵修玄将一卷由蜡丸密封的密报,放在了林晚的面前。
密报,来自他那神秘的、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影阁”。
“去年春天,父皇曾下旨,拨银三十万两,用于加固永定河的河堤。”
他的声音,如同结了冰的河面,听不出丝毫温度。
“负责此事的,是工部侍郎,张瑞。”
林晚的眉梢,轻轻一挑。
张瑞。
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太子赵启的正牌小舅子。
东宫集团里,最重要的一只……钱袋子。
“影阁查明,”
赵修玄继续说道。
“三十万两雪花银,真正用到河堤上的,不足三万。”
“其余的,都被他层层盘剥,中饱私囊。”
“那些所谓的‘加固’河堤,用的,不过是些烂泥和空心木。”
“大水一来,一冲即垮。”
林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用数万灾民的尸骨,来填满自己的金库。
好一个国之栋梁。
“这是个机会。”
她说道。
“扳倒了张瑞,就等于砍了太子的一条臂膀。”
“没那么容易。”
赵修玄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一片冷峻。
“张瑞的背后,是皇后和太子。”
“我若此时上奏,他们只会说我公报私仇,挟私报复。”
“工部的账本,想必也早己做得天衣无缝。”
“没有铁证,父皇……不会为了我这个‘闲散王爷’,去动他的储君之根基。”
敌人,是如此的强大。
他们躲在权力的壁垒之后,用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保护着彼此。
任何来自朝堂之上的、循规蹈矩的攻击,都会被这张网,轻易地化解于无形。
林晚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她的脚步,很轻,像一只优雅而又危险的猫。
赵修玄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知道,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一个石破天惊的、离经叛道的计划,便即将诞生。
“我们不能从朝堂上攻击他。”
许久,林晚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兴奋的光芒。
“官官相护,此路不通。”
“所以,”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微笑。
“我们,要去一个,连皇权,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方……告御状。”
“什么地方?”
赵修玄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好奇。
“人心。”
林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心口。
“是天下所有黎民百姓的……人心!”
“我们不需要证据,不需要奏折。”
“我们要做的,是创造一种‘势’。”
“一种,让父皇,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江山和名声,也必须去彻查此案,必须挥泪斩马谡的……大势!”
她走到书案前,提起一支毛笔,饱蘸浓墨。
她那双平日里只会用来打算盘、翻账本的手,此刻,却稳得像一块磐石。
宣纸之上,很快,便出现了一行字。
字,写得歪歪扭扭,毫无风骨可言。
但那字里行间的内容,却带着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张侍郎,把家发,”
“大水来了淹大家。”
“大家流眼泪,”
“他家笑哈哈!”
一首,简单到三岁小儿都能听懂的……打油诗。
一首,充满了血与泪的……童谣。
赵修玄看着那张纸,看着那几行粗鄙却又字字诛心的话,
他那颗早己被权谋和算计磨得坚硬如铁的心,竟也忍不住,微微一颤。
他看着眼前的林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她的脑子里,究竟,还藏着多少,这样匪夷所思,却又……致命有效的武器?
……
三日后。
京城的街头巷尾,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飘荡起一首奇怪的童谣。
最先开始唱的,是那些衣衫褴褛、终日在街上游荡的、最贫苦的流浪儿。
他们一边拍着手,一边跳着脚,用清脆的、毫无修饰的嗓音,大声地唱着:
“张侍郎,把家发,大水来了淹大家……”
起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键盘侠穿越嘴强王妃!王爷别演了 并没有人在意。
但很快,这首童谣,就像是长了翅膀的瘟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酒楼里。
一个行商打扮的男人,刚刚从外地回来,听到邻桌的议论,好奇地问道:
“敢问兄台,你们说的那个‘张侍郎’,是哪家的童谣?”
“听着,怪瘆人的。”
邻桌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回答:“还能是哪个张侍郎?”
“不就是工部那位,咱们太子爷的小舅子吗!”
“听说啊,这次沧州决堤,就是因为他贪了修河的银子!”
“这童谣,都说是老天爷降下的示警呢!”
茶馆里。
几个从沧州逃难而来的、浑身泥泞的“灾民”,正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家乡的惨状。
“……我的老母亲啊!就是为了躲洪水,被活活冲走的啊!尸骨都找不到了啊!”
就在此时,窗外,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跑过,嘴里,正欢快地唱着:
“……大家流眼泪,他家笑哈哈!”
那名“灾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涨得通红!
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到街上,一把抓住那个孩子,厉声问道:“你唱的什么?!”
“你唱的是谁?!”
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而周围的百姓,则瞬间围了上来,义愤填膺,指指点点。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朝廷,难道就不管吗?!”
“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民怨,如同地下的岩浆,在酝酿,在奔涌,即将,要喷薄而出。
……
紫禁城,养心殿。
年过半百的大晏皇帝,正有些心烦意乱地,批阅着奏折。
沧州的灾情,让他焦头烂额。
而太子和七子之间的那点破事,更是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他总觉得,殿外,似乎有些过于嘈杂了。
“外面,在吵什么?”
他放下朱笔,不悦地问道。
侍立在侧的总管太监,身子一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回……回陛下……是……是外面街上,不知为何,流传起一首……一首童谣。”
“童谣?”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什么童谣,能让整个京城,都如此喧嚣?”
总管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汗如雨下。
他用一种近乎于蚊蚋般的声音,将那首童谣,颤颤巍巍地,念了出来。
“……张侍郎,把家发……大水来了淹大家……”
他每念一句,皇帝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当最后那句“他家笑哈哈”念完时,皇帝的脸上,己经再无半分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怒的、铁青的颜色!
他不是蠢人。
他比谁都清楚,一首童谣,能在短短数日之内,传遍京城,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民怨!
这是警告!
是示威!
这是有人,在用天下悠悠众口,在用黎民百姓的怒火,来质问他这个九五之尊!
在古代,君权神授,天人感应。
一首广为流传的、关于天灾人祸的童谣,往往被看作是上天降下的、最不祥的预兆!
它意味着,民心不稳!
它意味着,社稷动摇!
它意味着,他这个皇帝的“天命”,正在受到质疑!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皇帝猛地一拍龙案,那只上好的端砚,被震得跳了起来,又重重落下,发出一声巨响。
他那因为养尊处优而显得有些虚胖的脸上,青筋迸露,眼中,是滔天的、不可遏制的怒火!
“查!”
“给朕查!!!”
他指着殿外,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立刻传朕旨意!命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给朕把这个张瑞,查个底朝天!”
“朕倒要看看,他的家,是怎么‘发’的!”
“朕更要看看,朕的子民,是怎么被他‘淹’的!”
“若是……若是查实,有半句虚言……”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冷得如同万载玄冰。
“朕,要他和他背后所有的人,都给朕的天下,一个交代!!!”
一道充满了雷霆之怒的圣旨,以最快的速度,传出了皇宫。
一场足以撼动整个朝堂的政治风暴,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时候,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骤然,降临。
端王府,后花园。
林晚正蹲在地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饶有兴致地,逗弄着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瘦小的流浪猫。
满城的风雨,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的身后,赵修玄静静地站着,看着她,也看着那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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