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带着一丝御花园中花草的甜香,拂过长乐宫的琉璃瓦。
宫殿之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上百支手臂粗细的巨烛,将整座大殿照得金碧辉煌。
宫人们如同穿花的蝴蝶般,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为宾客们奉上美酒佳肴。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却掩不住这满殿的衣香鬓影之下,暗藏的机锋与浮动的暗流。
这是皇后为庆祝中秋佳节,而举办的宫宴。
京城之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宗室权贵,几乎都到齐了。
林晚与赵修玄,被安排在了一个相对靠后的、不怎么起眼的位置。
这位置,既符合他二人如今在旁人眼中的身份地位,也正合了林晚那不愿成为焦点的咸鱼心态。
她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眼前一盘做得极为精致的桂花糖藕。
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宫里的御厨,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坐在她身旁的赵修玄,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他那“病弱王爷”的角色。
他身形单薄,脸色苍白,时不时地便会拿起手帕,凑到唇边,发出一两声极力压抑着的、却又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咳嗽。
他几乎不动面前的菜肴,只小口地抿着杯中的热茶,一副与这满殿的热闹繁华格格不入的疏离模样。
周围的贵妇贵女们,偶尔投来的目光,大多带着毫不掩饰的同情与轻蔑。
就在林晚解决掉第三块糖藕,准备向下一道“蟹粉酥”进军时,一道娇柔却又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哎呀,这不是七弟和七弟妹吗?怎么坐得这般靠后,若不是我眼神好,险些都寻不到你们了。”
林晚抬起头。
只见二皇子妃刘如玥,身着一袭华贵的宝蓝色宫装,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正袅袅婷婷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脸上,挂着一副无可挑剔的、端庄贤淑的笑容,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却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她故意在赵修玄的桌前停下,目光在他那几乎未曾动过的菜肴和苍白的脸上打了个转,
然后用一种仿佛极为关切的语气,朗声说道,那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邻近几桌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
“七弟,你的脸色,瞧着比上回又差了些。这宫里人多,风也大,你可千万要当心身子,莫要着了凉才好。”
赵修玄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清浅,带着一丝病态的沙哑:“多谢二嫂关心。”
刘如玥掩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光是关心可不够。”她故作亲昵地说道,
“我呀,己经吩咐了我府上的小厨房,备下了上好的人参和燕窝,明日一早就给你们府上送去。
这人养身子,可不能光靠汤药吊着,总不能,真成了一个走动的药罐子吧?”
“药罐子”三个字,她咬得极轻,却又异常清晰。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几桌,顿时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细碎的窃笑声。
几位贵女更是毫不避讳地拿起团扇,遮住半边脸,交头接耳,眼中满是看好戏的兴奋光芒。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当众的羞辱。
将一位皇子,比作“药罐子”,这无疑是把他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林晚看见,赵修玄那只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那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厉芒。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瞬间,林晚却抢先一步,放下了手中的银箸。
她抬起头,望向刘如玥,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极为认真严肃的关切。
“二嫂,多谢您的美意。您的这份心,我们领了。”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合乎礼数,让刘如玥准备好的一肚子后话,都暂时没了用武之地。
然而,林晚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过……”她的语气一转,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困惑,“二嫂您,近来身子可还安好?”
刘如玥一怔,下意识地挺首了腰背,脸上那端庄的笑容差点没挂住:“七弟妹这是什么话?我自然是好得很。”
“这就奇怪了。”林晚缓缓地站起身,向前走了一小步,
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刘如玥的脸,准确地说,是她光洁的额头,两眉之间的位置。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神秘的、令人不由自主便会竖起耳朵倾听的语调。
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键盘侠穿越嘴强王妃!王爷别演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二嫂,恕弟妹多句嘴。您的印堂,也就是命宫之位,为何……色泽暗沉,隐隐发黑?
这,可是气血凝滞,运势受阻之相啊。”
刘如玥那完美的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
印堂发黑?
这是在咒她吗?!
周围原本还在窃笑的贵女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望向这边。
“你……”刘如玥刚要发作,林晚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摇了摇头,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悲悯。
她上前一步,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却又保证周围几人都能听见。
“不止是印堂。您的山根之处,也就是两眼之间,似乎有一道极淡的横纹。此为疾厄宫,山根断裂,主祸事将近啊。”
“还有您的眼下,虽有妆容遮盖,却依旧能看到一丝青筋浮动。
啧啧,此乃子女宫,青筋显,则代表心神不宁,恐有失爱之患。”
林晚每说一句,刘如玥的脸色便白一分。
她说的这些名词,什么“印堂”、“山根”,听起来玄之又玄,偏偏又说得头头是道,煞有其事。
尤其是最后那句“恐有失爱之患”,更是像一根毒针,狠狠地扎进了刘如玥的心里。
谁不知道,二皇子最近,正对自己那个新纳的美貌侧妃宠爱有加,己经有好些日子,没进过她这个正妃的院子了。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刘如玥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当自己是谁?算命的瞎子吗?”
“哎,二嫂,您可千万别误会。”林晚立刻后退一步,脸上又切换回了那副温婉无害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惶恐。
她连连摆手,叹息道:“弟妹哪敢胡言乱语。
只是我那过世的母亲,是南方人士,曾与一位道家的真人学过几分相面之术,教过我一些皮毛。
她说,这印堂发暗,山根有损,眼下浮青,三者若是同时出现,便是上天在示警。说是,不出月余,必有灾祸临头。”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需得格外小心,切忌与人争执,远利器,避水泽。最最要紧的是……”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几位大臣谈笑风生的二皇子。
“……切莫为些许闲气,与亲近之人发生口角,恐小隙成大壑,悔之晚矣。”
说完,林晚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连忙福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礼。
“当然,这都是些无稽之谈。二嫂您是何等的金尊玉贵,福泽深厚,又怎会有什么灾祸呢?
都是弟妹我年幼无知,胡言乱语,您可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屈膝,行礼,起身,退回原位,坐下。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体。
然后,她重新拿起了银箸,夹起一块蟹粉酥,轻轻地放入口中,仿佛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神棍”表演,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全场,鸦雀无声。
刘如玥像一尊雕像般,僵在原地。
她想反驳,想怒斥,可她能说什么?说林晚在胡说八道?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真的把这番“鬼话”当真了?
可若是不反驳,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那她二皇子妃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周围那些贵女们,此刻再也不是看好戏的眼神了。
她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刘如玥的脸上来回扫射,
仿佛真的想从她那精致的妆容下,找出那所谓的“黑气”和“横纹”。
那窃窃的私语声,再次响了起来。
“……你瞧,二皇子妃的脸色,是不是真的有点暗?”
“好像是啊,尤其是眉心那里……”
“天哪,不会真这么邪门吧?”
这些声音,如同千万只蚂蚁,爬上刘如玥的后背,让她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她终于再也待不下去。她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匆匆抛下一句“我……我去更衣”,
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近乎落荒而逃。
在她转身的瞬间,林晚清晰地看见,她那只戴着名贵玉镯的手,下意识地、飞快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那根名为“怀疑”与“恐惧”的刺,己经稳稳地、深深地,扎了下去。
大殿之内,丝竹声依旧。
赵修玄端起面前那杯己经有些凉了的茶,缓缓地,呷了一口。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这个正心无旁骛地品尝着美食的小妻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第一次,漾开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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