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在那个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消失后，世界重新被无边的死寂和黑暗所吞噬。
王一飞趴在巨大的金属造物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像。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心脏因为刚才那短暂的交流而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朱雀……玄武……”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陌生的词语。那不是幻觉。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清晰，首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他身下的这个庞然大物，这具被埋藏在废墟之下的钢铁遗骸，是一台能够启动的机甲。
希望的火苗在他心中燃起，瞬间驱散了大部分的寒冷和恐惧。
他得救了！
只要能启动这台机甲，别说上面那头恶犬，就算再来十头，他也不怕！
他激动地将手掌再次按在那片布满裂纹的舱盖上，模仿着刚才的动作，用力下压，同时在心中拼命地呼喊：
“喂？还在吗？跟我说话！”
没有回应。
手掌下的金属冰冷而坚硬，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被抽离能量的奇特感觉。
“喂！醒醒！”他加大了力气，几乎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手掌的骨骼被坚硬的表面硌得生疼。
依旧是一片死寂。
“咔嚓……轰！”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大量的碎石和灰尘从他头顶的缝隙中倾泻而下，有几块拳头大小的水泥块甚至就砸在他身边不远处，发出“砰砰”的闷响。
那头恶犬的挖掘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这盆冰冷的现实之水浇得摇摇欲坠。
王一飞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
机甲系统只是被唤醒了，但它也说了，“能源储备百分之零点零一”，然后就“即将休眠”。
现在，它恐怕己经彻底没动静了。
他身下的，依旧是一具无法动弹的钢铁棺材。
而头顶的怪物，正在一步步地接近。
死亡的阴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郁，更加沉重地笼罩下来。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王一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无法接受这短暂的希望之后，是更加彻底的绝望。
他开始用拳头，用手掌，疯狂地捶打着身下的金属平台。
“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手骨发麻，也牵动着他背后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给我动起来啊！”他在脑中疯狂地咆哮着，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嘶哑扭曲，
“你不是机甲吗？你不是叫‘朱雀’吗？动啊！站起来！把我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
他的呐喊只换来了黑暗中沉闷的回响。
“废物！你这个没用的废铁！”他像个疯子一样，一边捶打，一边咒骂，
“唤醒你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跟一堆废铁一起被埋在这里！
动一动！哪怕只是亮个灯也行啊！”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他感觉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一下。
一块脸盆大小的混凝土块从上方砸落，擦着他的身体边缘重重地砸在金属平台上，然后翻滚着掉到了地面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头恶犬因为兴奋而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那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王一飞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绝望像一张大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最多再有几分钟，那头怪物就会破开最后一道障碍，冲进来将他撕成碎片。
他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金属上，脸颊贴着满是灰尘的表面。
背后的伤口在流血，身体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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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要如此残忍地将它夺走？
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呐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本能的一个念头。
“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动起来？”
这个念头不再是咆哮，也不是质问，而是一种近乎于祈求的、最纯粹的疑问。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的眼前，那片无尽的黑暗，突然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
一丝极其微弱的、像是电视雪花点的光芒，在他的视网膜上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无数道纤细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线条凭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迅速交织、勾勒。
一个由线条构成的、简陋的网格状界面，覆盖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王一飞的呼吸停滞了。
他看到，在这个网格界面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正在闪烁的光点。
光点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由线条勾勒出的长方体轮廓。
他立刻明白过来，那个光点就是他自己，而那个长方体，就是他身下的这台机甲。
紧接着，更多的线条开始向上、向西周延伸，快速地构建出一幅立体的、半透明的地图。
他看到了头顶那片由无数不规则石块组成的、代表着坍塌废墟的结构。
他甚至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代表着那头恶犬的红色轮廓，正在废墟的某个薄弱点上不停地移动。
地图的范围还在扩大。
它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泥土，向着一个方向延伸出去。
大约在三十米外的地方，线条勾勒出了一个更小的、像是某种车辆的轮廓。
而在那辆车的下方，一个刺眼的、不断搏动着的红色光点，猛然亮起！
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团火焰，瞬间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一行同样由线条构成的、简陋的文字，在那个红色光点的旁边浮现出来。
【高能蓄电池】
王一飞的心脏狂跳起来。
能源！系统需要能源！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那幅简陋的3D地图突然开始变得模糊、闪烁，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紧接着，一行巨大而狰狞的、由鲜血般赤红色线条构成的文字，猛地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那红色是如此的刺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至极的警告意味。
【警告：获取外部能源，否则将被清除】
“清除”两个字，被刻意地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狠狠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下一秒，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线条，所有的文字，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眼前，又恢复了那片令人绝望的、纯粹的黑暗。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王一飞知道，一切都己经改变了。
他猛地从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坐了起来，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那幅清晰的3D地图，那个闪烁的红色光点，以及那行血色的、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警告。
“获取外部能源，否则将被清除。”
他不知道这个“清除”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系统将他这个不合格的驾驶员从权限中抹去，还是……用某种物理方式，将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不敢去赌。
刚才的绝望和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极致的清醒和专注。
他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的、关系到自己生死的任务。
头顶那头恶犬的刨挖声，此刻在他听来，不再是催命的丧钟，而是一个正在飞速倒计时的计时器。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过身，面对着地图上指示的那个方向。
尽管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在他的脑海中，通往“生”的道路，己经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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