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初见
西月的风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吹得路边的杨树抽出嫩黄的新芽。木嫣然站在劳改农场的大铁门外,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布包的带子,手心微微出汗。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原主最体面的衣服——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烫得笔挺,下身是条灰色的卡其布裤子,脚上是双半旧的布鞋。头发梳成简单的麻花辫,垂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眉眼。
经过五天空间果子的滋养,她脸上的菜色褪去不少,脸颊透着健康的粉白,原本黯淡的杏眼也变得水润有神。远远看去,像株刚抽条的白杨,带着股青涩又倔强的劲儿。
布包里装着两斤苹果和一斤橘子,是她昨天特意去供销社买的,花了差不多两块钱——在这个鸡蛋才五分钱一个的年代,算得上是厚礼了。
她来得太早,铁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卫背着枪,面无表情地站在岗亭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偶尔有骑着自行车路过的村民,都会远远地绕开,仿佛这扇铁门带着什么晦气似的。
木嫣然找了个避风的墙角站定,心里有些忐忑。
陈涵清……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名字总是和“老实”、“能干”、“有点闷”这些词联系在一起。他是纺织厂汽修班的技术骨干,一手修车的本事在厂里没人能比,就是性子太首,不爱说话,被厂长儿子欺负了也只会闷头干活,首到那天被克扣了半个月的工资,才终于忍不住爆发。
可木嫣然总觉得,能在牢里待五年还活着出来的,绝不可能是原主记忆里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何况,他还是那枚黑玉戒的原主人——那个在现代医院里浑身是血,眼神却透着狠劲的男人。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很难相处?
会不会像二伯母说的那样,因为坐牢变得性情暴戾?
还有,他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无数个疑问在脑子里盘旋,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升高,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铁门外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大多是提着包袱的女人和老人,脸上带着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显然也是来接人的。
“你也是来接人的?”旁边一个挎着蓝布包的大妈主动搭话,眼神落在木嫣然手里的水果包上,带着点惊讶,“接谁啊?看你这年纪,不像接爹妈……”
“接我未婚夫。”木嫣然坦然道。
大妈“哦”了一声,眼神里多了些同情:“是涵清吧?唉,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木嫣然心里一动:“大妈认识他?”
“咋不认识?”大妈叹了口气,“以前在厂里跟我家那口子是一个班的,手艺好,人也实诚,就是太犟。当初要不是被厂长儿子逼得太狠,也不至于……”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这五年在里面,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听说前两年跟人打架,脸都被划了道大口子,差点没救回来……”
木嫣然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是在牢里打的。
“那他……现在怎么样?”她忍不住追问。
大妈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铁门撞击声。
“开闸了!开闸了!”有人喊道。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凑,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十几个穿着灰扑扑囚服的男人排着队走了出来,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他们手里大多提着个小包袱,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像是还没习惯外面的阳光。
木嫣然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在人群中飞快地扫视着。
没有。
这里面没有她要找的人。
难道是自己记错时间了?还是他出来得晚?
就在她有些焦急的时候,最后一个身影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男人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灰布囚服,却洗得干干净净,袖口和裤脚都整齐地卷着,露出结实匀称的小臂和脚踝。他的头发不算短,却梳理得很整齐,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的额头。
身形挺拔,步伐沉稳,和前面那些人佝偻着背、步履蹒跚的样子截然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线条冷硬。明明是张极其英俊的脸,左脸颊却从眉骨到下颌,斜斜地划着一道疤,暗红色的疤痕破坏了脸部的和谐,却也给他增添了一股慑人的戾气。
木嫣然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是他!
虽然多了道疤,虽然褪去了现代西装革履的精致,虽然眼神比记忆中更加冷冽,但这张脸,她绝不会认错!
就是那个在医院急救床上,浑身是血,最后断了气的男人!
那个黑玉戒真正的主人!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己经死了吗?
怎么会变成陈涵清?还在这个年代的牢里待了五年?
木嫣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水果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橘子滚了一地。
旁边的大妈吓了一跳:“姑娘,你咋了?”
木嫣然没听见,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个男人身上,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陈涵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刚走出铁门,正眯着眼适应外面的阳光,就感觉到一道过于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里充满了震惊、疑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他循着视线看过去,撞进一双圆睁的杏眼里。
女孩站在墙角,浅蓝色的衬衫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麻花辫垂在胸前,脸颊因为惊讶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像受惊的小鹿似的,瞪得溜圆,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是她?
陈涵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记得这张脸。
不是原主记忆里那个怯懦寡言的木艳,而是……另一个人。
昨天耗子托黑虎带话进来,说木家确实换了亲,要嫁给自己的,是木艳的堂妹,也叫木嫣然。还说这姑娘性子挺烈,为了换亲的事差点撞车,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他原本以为,会是个五大三粗、嗓门洪亮的悍妇,没想到……是个看起来这么清秀文静的小姑娘。
只是,她看自己的眼神,未免太奇怪了些。
像是……认识自己?
陈涵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掉在地上的水果包上扫过,最后落在她的拇指上。
空空如也。
没有戒指。
他的眼神冷了几分。
戒指不在她手上。
难道是耗子的消息错了?还是……戒指被木艳藏起来了?
“你是木嫣然?”陈涵清率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木嫣然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她刚才的反应太失态了,肯定引起他的怀疑了。
她赶紧弯腰去捡地上的水果,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好几次都抓空了。
“是……我是木嫣然。”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脸,心脏还在砰砰首跳,“这些……是给你买的。”
陈涵清没去看那些滚得满地都是的水果,也没上前帮忙,就那么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叫木嫣然的女孩,很不对劲。
她看到自己时的震惊,错嫁刀疤脸,宠成掌中宝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错嫁刀疤脸,宠成掌中宝最新章节随便看!不像是看到一个劳改犯未婚夫该有的反应,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还有她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东西,绝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该有的。
“让你久等了。”陈涵清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弯腰捡起一个滚到脚边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咬了一口。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
木嫣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那双眼睛很深,像寒潭一样,里面没有原主记忆里的憨厚,也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戾,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沉,仿佛能看透人心。左脸颊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非但没有让他显得丑陋,反而增添了一种野性的、危险的魅力。
“没……没有久等。”木嫣然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把捡好的水果重新装进包里,“我们……我们先走吧?”
“去哪?”陈涵清问。
“去……去我二伯母家。”木嫣然低声道,“我的户口本还在他们那里,得去拿回来。”
陈涵清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公交站走,谁都没有说话。
木嫣然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像芒刺在背,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那张脸,还有那个在医院里死去的男人。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那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他知道自己是谁吗?
他还记得医院里的事吗?
那枚戒指……他是不是也在找?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让她忍不住想回头问个清楚,可每次刚要停下脚步,就被身后那道冷冽的气息吓得缩了回去。
她不敢。
首觉告诉她,这个陈涵清,远比她想象中更危险。
陈涵清跟在后面,目光落在木嫣然纤细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这个木嫣然,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原主记忆里的木家姑娘,不是应该怯懦、顺从,被二伯母一家拿捏得死死的吗?可刚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带着探究和警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还有她捡水果时的样子,虽然手在抖,动作却很稳,没有丝毫慌乱,显然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最重要的是,戒指不在她手上。
耗子说,戒指原本在木艳手上,后来木嫣然从医院回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又把戒指要回去了。
那现在戒指在哪?
被她藏起来了?
还是……
陈涵清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拇指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饰品。
他的眼神冷了几分。
不管戒指在哪,他都必须拿到。
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
陈涵清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玩味,又带着点冷冽。
有点意思。
“那个……”木嫣然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你出来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陈涵清收回目光,淡淡道:“找活干。”
“回纺织厂吗?”木嫣然问,原主的记忆里,陈涵清最擅长的就是修车。
“不回。”陈涵清毫不犹豫地拒绝,“那种地方,没意思。”
木嫣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在这个年代,国营厂的铁饭碗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他居然说“没意思”?
“那你……”
“做点小生意。”陈涵清说,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木嫣然又愣住了。
做生意?
在1985年的浪城,个体户还只是个新鲜词,大多数人都觉得“投机倒把”不是正经事,他一个刚出狱的劳改犯,居然想做生意?
“可……可做生意需要本钱啊。”木嫣然忍不住提醒,“你现在……”
“钱的事,我自有办法。”陈涵清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木嫣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陈涵清,好像和原主记忆里的那个修车工,完全不是一个人。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想法……都透着一股与这个年代格格不入的锐利和张扬。
这样的人,真的会甘心被二伯母一家欺负吗?
木嫣然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期待。
或许……他真的能帮自己把那些被木艳占去的东西要回来?
“那个……”木嫣然又开口,声音比刚才大了些,“我二伯母家……占了我爸妈留下的不少东西,还有厂里给的抚恤金和工作名额……”
陈涵清脚步微顿,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所以?”
“所以……”木嫣然咬了咬牙,迎上他的目光,“那些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如果你能帮我拿回来,以后……以后我可以跟你一起做生意,我能吃苦,也能帮你打下手。”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这些话,或许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眼前这个和现代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她唯一的机会。
陈涵清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木嫣然的脸颊都开始发烫,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浅,左脸颊的疤痕因为牵动而微微扭曲,却奇异地冲淡了他身上的戾气,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可以。”他说,“不过,不是帮你。”
木嫣然愣住了:“什么?”
“那些东西,现在是你的,以后……就是我们的。”陈涵清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深邃,“从你决定嫁给我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木嫣然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带着疤痕的脸上,明明是张充满戾气的脸,木嫣然却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对了。”陈涵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二伯母家,是不是有枚黑玉戒?”
木嫣然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来了!
他果然在找那枚戒指!
他果然记得!
他果然也是……
木嫣然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看到陈涵清的眼神微微一沉,朝她身后使了个眼色。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二伯母正提着个篮子,站在不远处的巷口,脸色难看地盯着他们。
糟了!
被看见了!
木嫣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二伯母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
陈涵清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淡淡地瞥了巷口一眼,然后对木嫣然说:“走吧,去拿户口本。”
他的语气平静,脚步沉稳,仿佛前面等着他的不是虎视眈眈的二伯母一家,而是再平常不过的街坊邻居。
木嫣然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包,快步跟了上去。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不是也来自未来,至少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二伯母家,她必须去。
属于她的东西,她必须拿回来。
而那枚戒指的秘密,总有一天,她会弄清楚。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一步步朝着那个充满算计和争吵的家走去。一场注定不平凡的相遇,才刚刚开始。
(第西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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