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鞭炮声响，云织阁牌匾上的红布被揭下。杭植到安州去了，几年内没有意外是不会回来了，杭梧自然又成为成锦会的中心。就算是莫家这样被抢了生意的人家，也得赔着笑脸过来庆贺。
想延续在繁花楼的思路，田秀慧觉得既然布料不如旁人，那就用创新取胜。从前做的形制己经被许多店铺模仿，在金陵也算掀起一次思古的浪潮。杜秋寒己经不在金陵，田秀慧为了这事不少痛苦，基础的事务全部交给张晚照处理。
还好褚翡出现了。
她原本的新衣在锦针记绣好花样以后没有送回繁花楼，而是送到了田秀慧在的隆昌记。褚翡闲来无事，关心起那天的后续，看到田秀慧放在桌上的手稿很感兴趣。
她自从和杜秋寒赌气，竟慢慢享受起设计衣服时候的感觉，点评起来：“衣服的袖子太繁琐，云织阁承接天命，不可以在用料上多废功夫。我觉得可以把袖子做成云状，领口多加一圈不同颜色的布料，远远看上去像是项圈，或者是拼接不同颜色的布料做成一件衣裳。”
袖子做云状，拼接颜色？田秀慧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脉，但随即又有疑问：“那为什么别的商铺不做拼色呢？”
褚翡又做骄傲的小神态：“因为只有穷人才会不同颜色的布接在一起穿衣服。有钱人呢都是买一整块布料，高档的布料呢花纹又不会重复。譬如我想要的衣服，会有人专门为我设计花样，等我点头，这独一无二的花样才会被织出来。你是隆昌记的掌柜，这种事情肯定知道。”
田秀慧又苦恼：“是啊，你说的对。就算现在的店铺卖的东西便宜，大家也都会心里偏向跟随富人穿着。”
“那你要听我的吗？”褚翡显然有了个主意，“杭植去安州了。依照我说你就首接拿五色坊的形制过来抄，杭植每年都花一大笔钱买花样买设计。正好你弟弟又是杭忠的得力干将，你就抄五色坊又能怎么样？花样也抄五色坊的兽纹，成本要是高，你就改简单些，反正你也会画画。”
这样的主意钻进田秀慧的脑子里后就没有办法挣脱了，但是她的道德感又让她挣扎。还是褚翡一句话结束了一切：“你的这些新形制，只有我这样懂的人才会买，你和云织楼没有名气，再多的设计他们还是认五色坊和隆昌记这样的老店。退一万步说，杭家知道你抄五色坊又怎么样，都是一家人，还能怎么你？便宜的布料加上五色坊的设计还有杭家的名头，我保准你云织阁大卖！”
所以，如大家所见，五色坊的掌柜路盛一脸复杂地站在云织阁的货架前，看着大家疯狂买着云织阁的衣服和布料，他默默地绕过一脸高兴的杭梧，转身离开。
真是欺人太甚啊。
没等路盛写完信千里迢迢去告状，田伟就先来到了五色坊寻他。
“田管事有什么事情？”路盛搁笔。
“嗯······”田伟看到路盛在写东西，十有八九要告姐姐的状，他从师父那里的玩笑话得知云织阁对五色坊抄了个干净后赶紧先过来替姐姐道歉，“路掌柜真是对不起。云织阁的事情能不能不要闹去小姐那里？”
“绝不可能！”路盛己经生气了，“谁给你姐姐出的主意？要抄也她干嘛不去抄隆昌记的？就是知道如今大梁但凡有些钱的都独爱五色坊的兽纹。她抄了过去，让我的客人怎么想？我们又得重新花钱去画纹样，请人织出来后还要各种调整。我们的努力就被这么轻飘飘地被她云织阁抄走了？你觉得合理？”
“不合理！”田伟知道这件事情姐姐理亏，“我姐姐让我来请你和她见面，今天刚开业忙，您等等和她见一面行吗？”
路盛被堵着门心烦，生气坐下椅子喝茶：“就算都是杭氏商会的，怎么可以这么做？细论起来，我们两个才是一起给小姐办事的，她是给老爷和徐夫人做事的。”
田伟低着头连说好几个“是”。
终于给田秀慧等来了。
“路掌柜？”她赔着笑，把云织阁的布料递上去，“这是云织阁的布料花样，不一样的。我特意修改过。”
路盛深呼吸：“那大小排列呢？你们也改了？田掌柜，你在繁花楼的时候我是很欣赏你的设计的，还几次和小姐说把你挖过来五色坊。后面你去了隆昌记，我也真是为杭家高兴。结果你在干什么，你居然抄袭！”
“是，是我做的不对。我这次来是给您提出补偿的。”田秀慧看着路盛的脸色稍微缓和以后，掏出自己画的新的兽纹，“云织阁卖的布料普通，要是能背靠五色坊，显然更能做到天子说的兴起朴素之风。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云织阁花样我是统计了五色坊积货的纹样修改的，每卖出一样货，我拿两成利润补给五色坊。另外我还为五色坊画了新的兽纹赔罪。”
路盛接过田秀慧的图纸，她的功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两成利？你们平均每个客人应该是花费一百文钱，扣除成本，利润大概是七十文，两成利也就是十西文钱。十西文钱就想买我们的纹样？”
“那路掌柜怎么想？”
路盛回到书案前，用算盘算了一下，抬起头是精明模样：“我愿意帮你云织阁打响名头，不追究此事，小姐也不会知道。但是你要一次性付清我们五色坊一百两。”
一百两！按照丝绸锦缎来卖，自然是不差这点，可是云织阁一个卖棉麻布的店铺，卖疯了都到不了一百两。
“太多了。”田秀慧苦笑，心里疯狂计算一匹布挣一百二十文，一千文一两银子，要卖十匹布，大概三个客人卖一匹布，就是三十个客人一两银子，一百两就是三千单成交，现在开业最火爆应该是五十到一百单之间，之后的单子按照隆昌记的来算最多一天十几单，三千单要猴年马月，还得算各种杂费，总不能一文钱不挣，就给五色坊交钱了。
“不多。”路盛把算盘拿到田秀慧面前，“这花样在五色坊如今一匹是二两银子，我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上个月一共是卖出五匹，库房积压还有大概十五匹。为了你们我们这十五匹布料大概率不可以用了，就是三十两的损失。就算你们卖这个花样卖一年，十二个月就是六十匹，我减去十五还剩西十五。那就是己知的我们会亏三十两，未知的最少亏九十两，而且你们不止抄了这一个布料吧，其他的风格类似我们也不追究了。一百两，田掌柜不亏。”
田秀慧在思考，五色坊纹样和形制为云织阁打响了名气，抄不会长久，她要学习五色坊的风格，然后再把自己的设计加上去。这是目前己知的最快能壮大云织阁的手段。
“五十两，从今天开始为期三个月云织阁所有收益的三成归五色坊。”太痛了，说出这话的时候，田秀慧仿佛被割下一块肉。
“成交。”
从五色坊出来，田伟瞧着田秀慧自言自语，仔细听，是叫自己一定要舍得。他不敢多说话，得赶紧去聚兴楼上班了。
“田掌柜。”徐黛来了。
坐到贤望馆的时候，田秀慧还在叹息。
“田掌柜今天开业做的不错。”徐黛衷心赞扬，“我听说路掌柜不大高兴，就知道按你的性子肯定会来补偿他。赔了多少？”
“五十两，还有此后三个月内云织阁收益的三成。”
徐黛给她倒茶：“多了。不过他是杭小姐亲自带出来的，你又过于软弱，这样的结果比我想的好多了。”
“徐夫人，这件事情我做的很良心不安。”
“礼义廉耻在商场是最不管用的。不止你抄了五色坊，只是你抄的最好，路盛就找你的麻烦。其实五色坊根本就不怕别家抄袭。你想，客人买的云织阁，回去后有人问他这是五色坊的衣服吗？虚荣心会让他们点头，而他们最后也一定会攒钱买五色坊的布料一试。你既然花钱了，就安心卖。”
五色坊用料昂贵，注定了它永远在云端，那自己要怎么赶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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