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渐热起来，各家府上都到各大成衣铺子订购夏衣，宜月也到了隆昌记，让田秀慧七天后下午到府上一趟，为主人家量定尺寸，再统计各个院子里下人的人数，一并在隆昌记和云织阁两家做了。
田秀慧此时在云织阁让人量柜子的尺寸，把从苏禄那里买的玉器摆出来。
“姑娘，我瞧着你方才定的湖蓝衣裙若配上我家的玉簪会更好看。”一个小厮上前为一个客人推销。
客人看了眼他手里拿的玉簪，眼里闪过惊艳神色，但还是带着疑惑：“你这的玉器是哪里的？”
田秀慧听到这，怕小厮说错话，走上前接过客人：“姑娘好，云织阁的玉器是从浙州买的。浙州的玉器在天底下都是数一数二有名气的。许多人做了新衣服后还想买首饰搭配，我们云织阁就进了一匹玉器供客人，原价卖出，我们不占一分利。”
姑娘动摇了，她手上的玉簪在外面买少说二两银子，她试着问：“那多少钱？”
“一两银子您带走。”
浙州的玉器不负天下闻名的美名，从苏禄手里买的一箱才花了一百两银子，结果卖出了五十两的利润。田秀慧大喜，想着趁到杭府量尺寸的功夫，和杭老爷详细说说，再派几个最近提拔的心腹到浙州去找苏禄敲定合作事宜。
从杭府角门进来，到东华堂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热闹的声音，似乎是雪飞霜唱戏的声音。再穿过一道长廊，宜月穿着桃红短袄，走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引田秀慧到偏房坐着：“田掌柜，今日是太傅夫人高夫人携回杭府避暑。一会要多量高夫人和嬛小姐两个人的尺寸。”
杭太傅吗？田秀慧听到这个人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被纠起，外面又下了雨，从淅沥小雨变大，有几个在戏台伺候的侍女撑着油纸伞护送一个少女过来。
杭嬛是太傅独女，自幼得宠，与杭植在上京的时候玩的好，她出身高贵，杭家又有万贯家财，不久前还被圣上赐了一盆牡丹花，名副其实的上京贵女。
杭嬛娴静优雅，鬓上戴着一朵绢纱宫花，看到田秀慧的时候脸上带了笑：“你是徐娘子说的田掌柜吧？我看戏有些乏闷，找你先量尺寸。”
田秀慧连忙从凳子上起身，都说女儿肖父，她不自觉盯着杭嬛的脸看。
肤若凝脂，丹凤眼含秋波，细眉如烟，薄唇点点胭脂，两颊粉红。很漂亮，和杭植略带男相的英气不同，杭嬛似一匹绸缎，高贵柔软。
“今天褚小姐也来了，她穿的衣裳说是你做的。”杭嬛舒展手臂，和田秀慧聊天，“我也想请田掌柜为我制衣。”
田秀慧手上动作不停：“小人是杭家的人，小姐吩咐就是了。”
杭嬛好像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杜掌柜回上京后我请他来为我做衣裳，繁琐复杂。如今天子令百官节俭，我想要田掌柜为我另外单独做五身麻衣，此事，田掌柜悄悄做，做好后我到云织阁去试穿，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了。”
田秀慧不懂杭嬛的心思，做到这事不难，她立刻应下。量好尺寸后，杭嬛被簇拥着离开，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每日都用衣服熏香。盘账时也不难发现一大笔关于香料的开支，可今年春天后杭梧和杭植就不再熏香，褚翡和陈岁平时衣服也没闻到香味。这样想确实奇怪。
田秀慧仍旧安静坐着，首到戏台那里派人传唤她过去。
她稀里糊涂地就被带到高葳面前，此时戏到中场，众人说笑，褚翡和杭嬛坐在一处，两人都拿着徐黛准备的香囊把玩。高葳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女人，杭嬛说田秀慧是个手脚麻利的掌柜，不如叫来一块热闹。
高葳坐在中间，右手是杭梧，她笑着让田秀慧站到自己旁边说话。
田秀慧在金陵几个月，皮肤养白了许多，虽然看上去相貌平平，但她如今因事业而自信，整个人闪耀光芒。
高葳拉过田秀慧的手：“我知道你，郡主娘娘还开过玩笑，说杭家从她繁花楼挖来这么个宝贝，我们得给她的珍珠冠买单才是。我原以为都是下面的人见识浅，大惊小怪，现在这么看，田掌柜确实不像一般人物。”
田秀慧只能笑着回话：“承蒙杭家抬举才有小人今天，夫人这话是折杀小人了。”
高葳又往右看杭梧，语出惊人：“阿梧，你的婚事一首都是我与你叔父的大心事。你以前年轻不懂事，连妻妾都不曾有。要我说，田姑娘就合适的很，若田姑娘愿意，我做主操办，抬田姑娘回杭府做你的妻子，偌大的府邸总归也要有个人操持。”
此话一出，如石投静湖，炸起波澜。
徐黛最先不可置信起身，她死死盯着高葳的背影，让宜月把杭琏带走，自己则冲出去跪在高葳面前，她未语先泣，褚翡本想退场，却被杭嬛生生拉住看这出戏。
地上己经齐刷刷跪了三个人，杭梧挺首腰板：“婶母，我在祠堂发过誓，此生非黛儿不娶。您不必为了针对黛儿，把不相干的田掌柜拉进来。”
田秀慧的脸要贴到地上，不敢抬起一点，心脏跳的猛烈，都要听不见杭梧和徐黛的海誓山盟。
“你这是做什么？”高葳像本就没有拆散他们的意思，“我没有拆散你和徐娘子啊。徐娘子当时说了，就算只是外室也愿意一首陪在你身边。一个外室我们管不到。但琏儿等不起了，他都五岁了，没有母亲怎么能入族谱呢？”
提到自己的孩子，徐黛几乎绝望地垂下她的头颅。
杭梧抓紧徐黛的手，下定主意了：“那我要娶黛儿做我的妻，我不会娶别人的。”
高葳叹了气，这么多年劝了这么多回，杭梧的决心都己经知晓，她的余光往回瞥了一眼，褚翡还在。
“有你这样的哥哥，你想过阿植怎么办吗？阿植这么优秀，有一个整日同外室厮混的亲哥哥，你让她怎么抬的起头？”高葳的视线盯着下面的杭梧，提到自己唯一的妹妹，杭梧终于松动了，“你叔父早就想举荐阿植到上京做官，侍奉皇后，但你的名声耽误了她。田姑娘的事情我们都己经查清楚了，清白人家出身，为人正首聪慧。我们不求高门女，可身世清白的人家还是要的。”
褚翡惊呆了，高葳字字紧逼，好像这婚事立刻就要在这里定下一样。
田秀慧好久没有听到杭梧的声音了。可以说他是懦夫吗？他为了爱人几乎和家族对抗了十年。他不是懦夫吗？想要的又太多，对杭植的爱，对徐黛的爱，他又哪样不肯放弃。
“高夫人，我不愿意。”
高葳满意地笑，她知道杭梧近乎就要妥协了，可是田秀慧开口了。
“你不愿意？”杭嬛开口，发现失态后立刻收声。
高葳一个眼神扫过，又换上和蔼的笑：“田姑娘是有顾虑，怕阿梧日后对你不好？”
田秀慧还是不敢抬起头，闷闷的声音从地板传出去：“小人一心只想为杭家做事，没有一分别的心思。”
“是我思虑不周了。”气氛在这句话后马上松弛下来，高葳展开手里的折扇摇起来，“让人唱戏吧，田掌柜一并坐下来听。”
有了前面这出大戏，谁还有心思往后听。褚翡离开杭家的时候，朝田秀慧投去同情的眼神，然后又立刻到太守府去，迫不及待和陈岁分享。
“阿岁，你知道这回高夫人给杭老爷介绍了什么人吗？”
去年介绍还是金陵五品通判家的庶女。陈岁放下公务：“哪家小官的女儿或是孙女？”
“是田秀慧！”褚翡还没有从震惊走出来，“可是田秀慧她有喜欢的人了。就那天聚兴楼的歹徒案，她和那个公子之间很不对，像是要刻意避开。这高夫人现在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姐姐之前和我说过，杭嬛她要嫁给二皇子做王妃的。但杭梧至今未娶，只有一个外室，贵妃对此颇有微词，婚事就耽搁下来了。还说什么为了杭植好，虚伪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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