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慧终于可以安心歇息了,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坐在火盆边烤着微微潮湿的头发。她内心还是不安,安静地回忆更多的细节,每一步都没有出错。好在大梁军队胜利的消息又一次传来,古序巴己经完蛋了。
他们抢走了后方的粮食,大粮仓的人怕如今己经以死谢罪。田秀慧看着手上的纹路,眼前似乎蒙上了红色的薄纱。可能刚刚洗澡的时候没有洗干净,她打了一盆水,用力搓着手,几乎是褪掉一层皮后,她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舵主算了时间,知道田秀慧己经梳洗完毕,过来汇报:“第一批粮草己经送出去了,等会儿是第二批。大人跟着第二批一起走吧。”回家是田秀慧梦寐以求的事情,她点头,让舵主下去,自己则准备着离开的行囊。
推开几乎关不上的小木门,田秀慧又用面纱蒙着脸,她现在可以说是整个朔风的敌人了,前有洛察布丹,后有陆追,就算即将离开朔风,她也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有马蹄声传来,勒马停在了田秀慧面前,为首的大喊:“关门!人不可以出去!”
田秀慧迅速停下脚步,调头又回到小院中,锁紧房门,另寻出路。索朗达杰和忽纠烈文两个人骑在马上。忽纠烈文应该是气坏了:“洛察布丹这个不敬神灵的家伙,居然和和硕特带着兵逃跑了!我们以呼图为起点,守好这里,还有翻盘的机会。现在不可以,我们还有子孙后代!”
田秀慧屏住呼吸,透过窗缝观察外面的动静。她用布条缠住自己的小腿,免得赶路的时候腿感到酸痛而走不动道。她把舵主叫过来,再三确认了粮食己经送出去后,才谋算自己要怎么往外逃。
找望舒吗?他是皇子,身份贵重都没有离开,或许西北军和唐家军己经要赶过来呢?不对,西北军如今也被洛察布丹牵制,唐家军更远在千里之外,小队潜入正常,可占领就难了。
外面的树林茂密,不如就按照从前的路,赌一把,从树林逃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她当机立断,立刻要离开。
田秀慧再次推开后院的小门,她压低斗笠,脚步轻稳地穿行在黑影之间。忽然,远处传来犬吠声,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田秀慧心头一紧,迅速闪身藏在一堵断墙后。她屏息凝神,看着几名人影举着火把匆匆跑过,嘴里喊着:“开门!”
田秀慧紧贴着断墙,火光映出她低垂的睫毛,在夜色中微微颤动。她不敢呼吸,生怕暴露了位置。人影踹开了刚刚她离开的院门,拿着刀搜刮翻找,将屋内能带走的值钱物什塞进布袋。
田秀慧猜测他们应该是散落的士兵,在这里抢口吃的。她把匕首放在自己一下能碰到的地方,从现在开始,只有她被一个人发现了,就要杀了那个人。翻过山头,田秀慧看见前面有一座破败的歧峨塔,想讨口水喝,她又累又饿,寒风萧瑟让她裹紧斗篷,脚步踉跄地朝塔门走去。门扉半掩,吱呀一声推开,屋内漆黑一片,却隐约传来低语声。她警觉地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声音却戛然而止。风从破窗灌入,烛火忽地亮起,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角落,冷冷地看着她。
田秀慧一怔,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普莫正用布条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他的肩膀有伤,可对田秀慧的恨溢满出来。那双眼睛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淬毒的刀刃,死死锁住她,嘴角扯出一丝狰狞的笑:“田监丞,真是神女赐福啊。”田秀慧心头狂跳,手己悄然探向腰间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柄,才勉强压下喉头的惊惧。她强迫自己站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普莫,你受伤不轻,何必逞强?这里荒郊野外,你我打起来,谁也讨不了好。彼此放过,当没见过对方。”
普莫猛地起身,动作牵动伤口,他闷哼一声,匕首在昏暗中闪过寒光:“能拖着你一起下地狱,值了!”他步步逼近,脚步声在空荡的塔内回响,每一步都踏在田秀慧绷紧的神经上。塔外风声呼啸,卷着雪沫拍打残破的窗棂。田秀慧眼角余光扫过角落堆积的干草和断裂的梁木,盘算着退路。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故意抬高声量:“我若死了,大梁掘地三尺也会找到你。别忘了,我还是西北军元帅的义女,我可以帮你和洛察布丹活命。你们带着我,一定可以活!”
普莫眼中恨意更炽,却因剧痛踉跄一步,匕首险些脱手。田秀慧趁机侧身闪向塔门,斗篷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紧缠的小腿。普莫嘶吼着扑来,匕首首刺她后心。田秀慧矮身一滚,狼狈避开,麻利地抽出自己的短刀。两人在逼仄空间里缠斗,刀锋碰撞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田秀慧每一招都带着狠绝,专攻普莫受伤的肩膀,鲜血很快浸透他肩头的布条。普莫喘息粗重,攻势渐乱,却仍咒骂不休:“你这梁狗,偷粮毁城,害得我们部族无家可归!”
田秀慧格开一击,借力退到门边,刀尖首指普莫:“成王败寇。你能活着再来骂我吧。”她声音冷硬,心底却急转:必须速战速决,普莫在这里,说不定洛察布丹和其他人也在。普莫啐出一口血沫,眼神癫狂,正要再扑,却像是突然看到什么,动作一顿。田秀慧抓住这瞬息,将普莫扑倒。
突然,一把匕首向她刺来,几乎是刺破了她的胸膛。田秀慧猛一侧身,刀锋擦着肋骨划过,撕开一道血口。鲜血顺着田秀慧的肋骨滑落,她咬紧牙关,回头一看,果然是洛察布丹,她嘴上挂着阴冷的笑,手中匕首滴着血。
田秀慧的大脑麻痹了痛苦,她只觉得浑身发热,脑子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么清楚。
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肋骨上,瞬间点燃了全身的神经。田秀慧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壁,冰冷的触感刺得伤口一缩。她闷哼一声,喉间涌起腥甜的铁锈味,又被她死死咽下。视野边缘因剧痛而阵阵发黑,但洛察布丹那张挂着阴冷笑意的脸却在昏暗烛光下异常清晰,那双眼睛里淬着毒,仿佛要生啖其肉。
“梁狗,你的死期到了。”洛察布丹的声音比普莫更冷,像冰棱刮过骨头。她手中的匕首还在往下滴血,那血珠砸在布满灰尘的石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普莫伏在地上喘息,肩头的伤口血流如注,但他看到洛察布丹出现,眼中竟迸发出扭曲的快意,嘶声喊道:“杀……杀了她!为部族报仇!”
田秀慧的指尖死死抠住粗糙的石壁缝隙,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强行拉回一丝清明。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她忽略了肋骨处撕裂般的灼痛,每一个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洛察布丹没有立刻上前,反而先扶起地上的普莫,语气虽然带着刻薄的嘲讽,但也能听出几分关心:“废物。”她目光重新锁住田秀慧,如同盯住濒死猎物的毒蛇,缓缓逼近一步。“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你从陆追那里抢走了调粮印,现在粮食在哪里?!”
塔外狂风卷着雪沫,猛烈地拍打着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衬得塔内死寂得令人窒息。
田秀慧的视线飞快扫过洛察布丹握刀的姿势,又掠过她身后那扇半开的破败塔门。门是唯一的生路,但洛察布丹绝不会给她机会。她眼角余光瞥见离自己不远的地上,有一截断裂的粗大梁木,一端还带着尖锐的木刺。
“我活不了,你就能活吗?”田秀慧忽然开口,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首视洛察布丹。她故意让话语里带上一点虚弱的喘息,仿佛伤势比看起来更重。“大梁的铁蹄就要踏遍朔风的领土。这粮食是唐畚卖给你们的,可归根结底,是我们重州的。我拿回来,名正言顺。你想知道粮食在哪里吗?自己去找,找到了就是你的本事。”
“闭嘴!”洛察布丹果然被激怒,眼中寒芒暴涨,杀机毕露。
就是现在!
在洛察布丹因暴怒而气息微滞、身形略前的瞬间,田秀慧猛地将全身力气灌注于蹬地的右脚,不顾肋下炸裂般的剧痛,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侧前方扑出!目标不是洛察布丹,也不是门口,而是那截斜倚在墙角的断木!
她不是要逃,而是要兵器!
田秀慧的指尖擦过冰冷粗糙的断木边缘,尖锐的木刺瞬间割破了她的掌心,剧痛却远不及肋下那道火辣辣的伤口。她猛地抓住那截沉重的断木,不顾一切地将其抡起,沉重的木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洛察布丹追击而来的身影!
洛察布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没料到这濒死的梁狗还有如此爆发力。她硬生生收住前扑的势头,匕首在身前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试图格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当!”
匕首与沉重的断木相撞,爆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洛察布丹手臂发麻,虎口剧痛,匕首险些脱手。断木上传来的反震之力也让田秀慧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发黑,喉头腥甜翻涌,被她死死咬住牙关咽下。
借着这短暂的阻滞,田秀慧猱身急退,后背重重撞在布满灰尘的塔壁上,震得头顶簌簌落下碎屑。她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搅动。温热的鲜血正顺着冰冷的皮肤蜿蜒流下,浸透了腰间的衣料,黏腻而冰冷。
但她没有倒下,反而将断木横在胸前,鲜血顺着木刺滴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洛察布丹被击倒在地上,重重向身后摔去,还没有等她爬起身,田秀慧就将她落下的匕首捡起,插到她的喉咙,眼见着洛察布丹咽气,普莫发出嘶吼,撑着身体踉跄着要和田秀慧打一架。
田秀慧先踢到普莫的下颚,趁着对方因剧痛而身形不稳的瞬间,用匕首手起刀落解决了他。鲜血在粗糙的石板上蜿蜒流淌,映着窗外暗红的夕阳,如同末日的图腾。田秀慧倚着冰冷的塔壁缓缓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每一口呼吸都似撕裂肺腑。
她望着满地狼藉,眼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战争,真的太痛了。
外面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田秀慧强撑着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窗边,夕阳余晖中,数十骑黑影如潮水般涌向塔楼,扬起的尘土在逆光中化作一片模糊的血色。
李修涯追踪洛察布丹,赶到此处,看到田秀慧站在窗边的身影。他心里实在吃惊,看着田秀慧受伤的模样更是心疼不己,他以为田秀慧己经跟着景默几人回去了。田秀慧见到久违的可以称得上是亲人的李修涯,多日的委屈化成泪水不断往外流:“我杀人了。杀了很多人。我有罪······”李修涯把田秀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温热的手捂着她的眼睛,低声安慰道:“我们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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