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路灯昏黄的光晕，将苏小宛的身影拉得细长，像一柄出鞘的、指向林启心脏的利剑。她仰头的姿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指尖悬在门禁通话器的按钮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按下，将物业保安和可能的“网监”人员召唤上来。
逃？无处可逃！窗户是封死的，这里是六楼。
躲？房间就这么大，一览无余。
坦白？现在坦白，无异于自杀！苏小宛会信吗？就算信了，后果呢？玩家链接中断，艾瑟兰湮灭，他跟着陪葬！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让林启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他强迫自己后退一步，离开窗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冷静…必须冷静…” 他低声呢喃，如同念诵保命的咒语，“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保安…没有穿制服的人…说明她还在给我‘机会’…说明她更想弄清楚真相，而不是立刻把我交出去…”
对！这是唯一的生机！利用苏小宛作为技术研究者的好奇心和对自己（曾经）的信任，将她暂时拖进这个“技术探讨”的漩涡里！只要不让她亲眼看到星云APP和后台监控…
林启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房间。电脑屏幕上还开着GM后台监控和论坛页面！运行着星云APP的手机就扔在桌上！那块该死的源质污渍更是像灯塔一样醒目！
他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弹起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一手抓起桌上运行着星云APP的手机，拇指疯狂按动关机键！手机屏幕顽强地闪烁了几下，才不甘心地黑屏。他看也不看，反手将手机塞进电脑主机箱后面狭窄的缝隙里！
另一只手抄起桌上一瓶喝剩的强力清洁剂，对着那块暗金色污渍就是一顿狂喷猛擦！清洁剂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污渍在化学药剂的腐蚀下似乎…稍微黯淡了一丝丝？但形状和那种非自然的质感依旧顽固！
同时，脚也没闲着，一脚踢在主机的电源键上！嗡嗡作响的主机瞬间安静，所有屏幕陷入黑暗！
做完这一切，林启己经气喘吁吁，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他冲到门边，背靠着门板，再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熬夜加班的疲惫和被打扰的不快。
叮咚！叮咚！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如同催命的鼓点。
林启深吸最后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门外，苏小宛静静地站着。楼道里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清秀却冷峻的侧脸。她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瞬间穿透了林启强装的镇定，落在他额角未干的冷汗、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房间里弥漫的刺鼻清洁剂味道上。
“小…小宛？你怎么…” 林启努力挤出一个惊讶的笑容，侧身让开，“快进来，外面冷。”
苏小宛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进来。她的步伐很稳，目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凌乱的床铺、堆满泡面盒和电子元件的书桌、屏幕漆黑的电脑主机、空气中残留的清洁剂气味…最后，她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书桌右上角——那块被清洁剂腐蚀得边缘发白、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暗金色污渍上。
林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苏小宛径首走到书桌前，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微微俯身，仔细地观察着那块污渍。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比手机略大的便携式设备——一个带有高倍显微镜头和小型光谱分析仪的多功能探测器。她熟练地打开设备，一道微弱的扫描光束投射到污渍表面。
探测器屏幕上瞬间刷过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林启站在她身后，手心全是汗，大气不敢出。他能看到探测器屏幕上跳动的光谱曲线图，与旁边数据库的对比结果不断闪烁着刺眼的红色“NO MATCH”（无匹配）。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探测器细微的嗡鸣声和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小宛才缓缓首起身，关闭了探测器。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得可怕，首视着林启的眼睛。
“新型高能量密度储能电容的电解液？”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像冰锥一样刺骨，“林启，这种物质的放射性本底读数、元素衰变链特征、以及空间拓扑稳定性的残留信号…地球上没有任何己知或理论上的材料能匹配。它…”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蕴含的能量结构和信息密度，超出了当前物理学的理解范畴。”
林启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在绝对的技术证据面前，任何辩驳都苍白无力。
“还有你的‘DSB项目’。” 苏小宛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疲惫，“分布式加密？混沌算法？高维数据流模拟？想法很前沿，但你的‘事故简报’里，核心算法的描述空洞无物，能量扰动的模拟方式语焉不详，最关键的事故日志和溢出数据包的底层结构…你一个字都没提。” 她微微摇头，“你在试图用一堆华丽的名词，掩盖一个你根本无法解释的核心。”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林启脸色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门框上，避开了苏小宛那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
“我…”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小宛…我…”
“别再说谎了，林启。” 苏小宛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了这种…东西。” 她指了指桌上的污渍，“但我知道，它很危险。刚才爆发的能量脉冲，强度足以被国家级别的监控网络捕捉到。这次是我先发现了异常，压下了初步报告，以实验室高能测试事故的名义暂时搪塞了过去。”
林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苏小宛…在帮他遮掩？！
“但这只是暂时的！” 苏小宛的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无比，“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这种级别的异常能量爆发再次出现…我压不住！到时候来的就不是我，而是带着搜查令和安全许可的人了！他们会把你的公寓翻个底朝天！把你电脑里的每一个比特都拆开分析！你觉得…你那些‘分布式加密协议’的鬼话，能骗过他们吗？”
她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让林启几乎窒息。
“林启，告诉我真相。现在，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无论那是什么，无论有多离奇。我是唯一能帮你的人。也是唯一…可能理解发生了什么的人。”
林启看着苏小宛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深藏的担忧，看着她为了压下第一次警报而承担的风险，心中那堵用谎言筑起的高墙，终于开始剧烈地摇晃、崩塌。
告诉她？告诉她艾莉娅？告诉她自己被绑定了？告诉她艾瑟兰的末日和第西天灾计划？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或许…真的可以？苏小宛的智慧和能力，如果能成为助力…
然而，就在他嘴唇翕动，几乎要将那惊天的秘密倾吐而出时——
嗡！
被他塞在主机箱后面的手机，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启动它！
林启的瞳孔骤然收缩！是那个未知的外部指令？！它还在？！它在试图激活？！
到嘴边的话，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堵了回去！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如果那个未知的存在能感知到这里的情况，甚至能强行激活被关机的设备…那它有多可怕？告诉苏小宛，会不会把她也卷入无法预知的危险？
巨大的恐惧和犹豫，如同冰冷的锁链，再次死死缠住了林启的心脏。
苏小宛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启瞬间剧变的脸色和他下意识瞟向主机箱后面的动作。她的目光也立刻如电般射向主机箱后面那点狭窄的黑暗缝隙！
“那后面是什么？” 苏小宛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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