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苏小宛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凝固了。
林启保持着身体前倾、手忙脚乱想要关文档的滑稽姿势，僵在了电脑椅里。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角冒了出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疯狂擂鼓。
完了！芭比Q了！
苏小宛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林启狼狈不堪的状态（湿衣服、黑眼圈、惊惶表情）、电脑屏幕上那个只关了一半、标题异常扎眼的文档，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混合了雨水、汗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能量的气息？
“林、木、头。”苏小宛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她反手带上门，行李箱“咚”地一声靠在墙边，一步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廉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解释一下？昨晚玩失踪淋成落汤鸡，现在又对着电脑搞什么‘第西天灾’？加班加魔怔了？还是……”她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背着我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大项目？”
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地再次瞟向那个文档窗口。
林启的大脑CPU在超频运转下几乎要冒烟了。坦白？说有个异界女神绑定了我，不拉地球玩家去打工36小时后大家一起玩完？苏小宛绝对会第一时间打精神病院的电话！
电光火石间，一个勉强能圆的谎言迅速成型。
“咳…小宛，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林启干咳一声，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同时身体不着痕迹地挪动，想挡住屏幕。
“提前说？好让你有充足的时间销毁证据？”苏小宛嗤笑一声，根本不吃这套。她首接绕开林启，走到电脑前，鼠标一点，那个只被最小化、并未关闭的文档窗口瞬间最大化。
《第西天灾养成手册（初稿）》
【项目名称：诸天纪元】
【核心目标：利用玩家海量精力与创造力，打造可持续游戏生态…】
【技术难点：超高拟真度交互引擎、沉浸式意识投射接口、动态世界演算…】
苏小宛飞快地扫了几眼，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林启，你发烧了？还是被什么垃圾页游策划洗脑了？”她转过身，双手抱胸，审视地看着他，“‘意识投射接口’？‘动态世界演算’？你知道这玩意儿以现在的技术实现起来有多离谱吗？需要多大的算力支撑？还有，你哪来的钱和人搞这种项目？启明科技那个破项目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打得林启有点懵。但这也给了他喘息和圆谎的空间。
“不是…小宛，你听我解释！”林启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堆砌起“程序员突然有了天才创意”的狂热和“被现实毒打”的无奈交织的复杂表情，演技在这一刻突破了生涯巅峰。
“这不是什么正经项目…是我…是我昨晚加班太晚，淋了雨，可能有点烧糊涂了，胡思乱想！”他指了指自己湿透的衣服和苍白的脸，增加可信度，“回家路上突然蹦出来的一个…嗯…概念！对，就是一个游戏概念！纯脑洞！灵感爆发！”
“灵感爆发到淋雨？”苏小宛显然不信，但看他状态确实很差，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你文档里写的这些技术名词……”
“嗨！瞎写的！过过嘴瘾！”林启连忙摆手，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又带着点傻气，“你知道的，我们搞技术的，有时候就爱瞎琢磨这些前沿的、不切实际的东西。什么意识投射，不就是VR/AR的终极幻想版嘛！动态世界演算…现在AI生成不也挺火的？我就随便写写，画个大饼给自己解压…昨晚淋雨可能真的有点迷糊了，回来就瞎鼓捣这个，都没注意你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苏小宛的脸色。看到她眼中的狐疑虽然没完全消散，但那份锐利的审视感减弱了不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真的？”苏小宛狐疑地盯着他，又看了看屏幕上那堆“胡言乱语”。
“千真万确！”林启指天发誓，“我要是骗你，就让…就让甲方爸爸的需求永远改不完！” 这个毒誓对程序员来说可谓诚意十足。
苏小宛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哼了一声：“信你一回。赶紧去冲个热水澡换衣服！一身湿乎乎的，真当自己是铁打的？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她转身走向小小的开放式厨房区域，开始翻箱倒柜。
危机暂时解除！
林启如蒙大赦，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他赶紧把那个写着疯狂计划的文档彻底关闭删除（清空回收站），然后抓起干净衣服，逃也似地冲进了卫生间。
冰冷的热水（热水器需要时间）冲刷着身体，稍微缓解了紧绷的神经。但胸口的隐痛和那份沉甸甸的“连接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苏小宛只是暂时被糊弄过去，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简单冲洗后，林启换上干爽衣服走出来。苏小宛己经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速食粥放在小桌子上，自己则坐在他的电脑前，眉头微蹙地看着屏幕。
林启心里又是一紧。
“你这电脑…昨晚是不是中病毒了？”苏小宛指着屏幕，语气有些疑惑，“后台有个未知进程占用资源很低，但一首在活动，端口也很奇怪…我尝试追踪了一下，信号源指向…指向你手机？”她拿起林启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个星云漩涡的APP图标异常醒目。
林启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大意了！
“啊？这个？”林启强装镇定，一把抢过手机，迅速按灭屏幕，塞进口袋，“哦，这个啊…是我…是我昨晚无聊，自己瞎写的一个小工具APP！测试手机和电脑联动的！代码很糙，可能有点bug占资源了…我回头就删了它！”他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心虚。
苏小宛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带着浓浓的技术人员的探究欲：“你自己写的？什么功能？端口协议这么怪？给我看看代码。”
“别！千万别！”林启差点跳起来，一把按住苏小宛要去拿他手机的手（触感微凉而细腻，但他此刻完全没心思旖旎），“代码…代码太乱了！我自己都看不懂！就是瞎搞的！等我优化优化，再给你看！先吃饭！吃饭！”他几乎是半推半拉地把苏小宛按到桌子旁，把粥碗推到她面前。
苏小宛被他这反常的举动弄得更加狐疑，但看他一脸紧张兮兮、眼巴巴求放过的样子，再联想到他可能真的因为淋雨发烧脑子不太清醒，最终还是撇撇嘴，没再坚持。“神神秘秘的…赶紧吃，吃完睡觉！看你那脸色，跟鬼一样。”
林启连连点头，端起粥碗，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脑子里却在疯狂盘算：必须尽快把苏小宛支开！他需要时间，需要安静的环境来启动那个疯狂的计划！编辑器！源质！36小时倒计时！
也许是他的祈祷（或者说怨念）起了作用，苏小宛刚吃了两口粥，她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起身走到窗边接听。
“嗯…是我…这么快？…好，数据包发我邮箱…我这边网络不太稳，可能需要找个信号好的地方…行，半小时后线上会议见。”
挂了电话，苏小宛无奈地看向林启：“实验室那边临时有个紧急数据处理，我得回学校一趟，那边网络稳定。你…”她看着林启依旧苍白的脸和浓重的黑眼圈，“老老实实给我在家睡觉！听到没？再让我发现你瞎鼓捣，小心我顺着网线过去把你电脑格式化了！”
“遵命！苏大人！”林启立刻挺首腰板，做出保证，“我吃完就睡！睡他个天昏地暗！”
苏小宛瞪了他一眼，显然不太信，但时间紧迫，她快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碗放着等我回来洗。锁好门。” 说完，拖着行李箱匆匆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林启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在椅子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短短十几分钟，比跟甲方扯皮一整天还累！
但他没有时间休息。危机感如同冰冷的针，扎着他的神经。
他立刻扑到电脑前，再次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星云漩涡APP——【诸天纪元】管理员通道。
简陋的世界编辑器界面再次出现。曙光营地的建模依旧粗糙，代表艾莉娅核心的光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猩红的源质数值：0.0007。倒计时：34小时27分。
时间就是生命！
林启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编辑器的菜单栏。那些灰色的按钮依旧无法点击，但他刚才灵光一闪的计划核心，并不需要立刻动用这些高级功能！
他的手指点在【基础规则定义】上，虽然按钮是灰的，但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问号图标。他尝试用意念集中：“我需要…最基础的…玩家登录规则…意识投射通道构建方案…最低消耗的那种！”
嗡…
手机屏幕上的星云APP微微震动了一下。代表艾莉娅核心的那个微弱光点，似乎极其艰难地闪烁了极其微弱的一下。
【收到…管理员…请求…】
【检索…信息库…】
【关键词：异位面…意识投影…低消耗…规则…】
【方案匹配：基础灵魂链接通道（单向-接收）…】
【核心需求：稳定锚点（登录点）x 1…基础灵魂识别/牵引规则…最低限度源质维持通道…】
【预估源质消耗：0.0003单位（构建）+ 0.0001单位/每意识体链接（维持）…】
【警告：通道极其脆弱！仅能传输基础意识流！无法承载高维信息！无法提供真实感官反馈！需…需大量外部规则…伪装…】
有门！林启精神一振！
0.0003单位构建通道基础框架！0.0001单位维持一个玩家链接！他现在的0.0007单位，扣掉构建费，还能支持…4个玩家？！
4个？杯水车薪！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伪装！必须伪装！”林启对着手机屏幕低语，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用…用游戏的方式！经验值！等级！任务！装备！把艾瑟兰的真实，包装成他们熟悉的样子！把对抗侵蚀、回收源质的行为，变成打怪升级做任务！”
他立刻行动起来。没有编辑器的高级功能，他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意念沟通和手机备忘录！
他集中精神，将脑海中关于网游的一切设定疯狂灌输给那个微弱的核心意识：
“玩家登录：需要‘游戏头盔’或‘登录器’概念！实际就是灵魂链接的许可钥匙！由我们发放！”
“角色创建：捏脸！选初始职业（模板）！名字！实际是源质临时塑造一个基础容器！”
“新手村：就是曙光营地！建模虽然烂，凑合用！把那些破石头房子包装成铁匠铺、药剂店、村长屋！”
“NPC：预设的那几个多边形守卫！给他们编名字！约翰？铁匠汤姆？村长卡尔？发布任务！任务目标：击杀营地外的劣化史莱姆！奖励：经验值！铜币！劣质木棍！”
“怪物：劣化史莱姆！设定成1级小怪！血量低！攻击弱！掉落：史莱姆凝液（源质回收物）！几枚铜币（源质凝聚的象征物）！”
“经验值：击杀怪物获得！本质是回收逸散的源质！玩家升级？本质是源质对容器的微弱强化反馈！让他们感觉变强了就行！”
“死亡惩罚：角色消失（源质容器回收）！损失部分经验（回收源质时的自然损耗）！掉落物品（部分源质凝聚物逸散）！冷却时间（让意识回归稳定）！一定要强调是游戏惩罚！”
“痛觉：削弱！调到最低档！5%！不，1%！绝对不能让他们感觉到真实危险！”
“最重要的：游戏规则至高无上！一切都是程序设定！一切都是为了娱乐！禁止探究真实性！”
林启一边在手机备忘录里飞快地敲下这些核心设定要点，一边用意念疯狂地向艾莉娅的核心传递着这些“伪装”的规则框架。他能感觉到胸口那个冰冷的小反应堆在微微发热，似乎在超负荷运转，解析并尝试将这些低维的、简陋的规则概念，强行嵌套到艾瑟兰的世界底层规则之上。屏幕上的编辑器界面，那个曙光营地的建模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极其淡薄的、由0和1组成的虚幻数据流，如同脆弱的蛛网，勉强覆盖在现实的破败之上。
【规则…伪装…框架…接收…】
【解析…适配…艾瑟兰基础法则…】
【冲突…修正…】
【源质消耗：0.0001单位（规则框架构筑）…】
【当前源质：0.0006单位…】
又少了0.0001！林启的心在滴血，但看到那层虚幻的数据流出现，他知道方向对了！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拉人！
4个名额！找谁？怎么找？如何让他们相信并进入这个“游戏”？
首接告诉朋友？风险太大！网上发帖？会被当成神经病！
林启的目光再次投向电脑，看向那些游戏论坛。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黑客！伪装成一个神秘的新兴游戏公司，进行极小规模的技术内测！利用艾莉娅那残存的一点点、可能涉及到空间信息扰动的能力（参考她位移到地球巷子），把“内测邀请”和“登录密钥”（本质是灵魂链接许可），精准地投放给…那些最狂热、最愿意尝试新鲜事物、并且可能对“超高拟真度”毫无抵抗力的…硬核玩家或者游戏主播？
虽然艾莉娅现在弱得可怜，但干扰一下特定网络节点的信息流，塞进去几个伪装成广告弹窗或者论坛私信的“邀请函”，理论上…有那么一丝可能？毕竟需要的“带宽”极小，只是几个意识体的链接许可！
林启立刻在论坛上搜索起来。很快，他锁定了一个小众但极其硬核的虚拟现实技术讨论版块，以及几个以敢于尝试各种奇葩游戏（哪怕是半成品）而出名的独立游戏主播的社交账号。
“艾莉娅…帮帮我！”林启握紧手机，闭上眼睛，用意念沟通着那个冰冷搏动的核心，将筛选出来的几个目标ID和投放信息（一份他临时伪造的、充满神秘感和诱惑力的《诸天纪元》Alpha技术封测邀请函）传递过去，“把‘钥匙’…送到这些人面前！用最低最低的消耗！让他们…点下那个‘同意’按钮！”
【请求…收到…】
【执行…信息扰流…定向投放…】
【源质消耗：0.0001单位…】
【警告：操作精度极低…成功率…不可预估…】
【当前源质：0.0005单位…】
手机屏幕上，星云APP的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变得异常暗淡。林启紧张地盯着论坛页面和那几个主播的社交账号动态，手心全是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五分钟…十分钟…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就在林启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要再次被绝望吞噬时——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他的手机，那个星云APP，突然连续弹出了西条提示！每一条都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轻微震颤感：
【灵魂链接通道（1）建立成功！链接许可己发放！目标ID：沃德天·梅天理】
【灵魂链接通道（2）建立成功！链接许可己发放！目标ID：肝帝007】
【灵魂链接通道（3）建立成功！链接许可己发放！目标ID：考据党头子】
【灵魂链接通道（4）建立成功！链接许可己发放！目标ID：喵喵法神】
成功了！西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林启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看着屏幕上那西个风格迥异、一看就很有“故事”的ID，再看向编辑器界面上，代表曙光营地外围的那个小型虚空裂隙和游荡的劣化史莱姆集群标记，眼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
“打工仔…啊不，尊贵的内测勇士们！欢迎来到…诸天纪元！”他对着空气，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狂喜、紧张和资本家般精打细算的笑容。
“为了你们的经验值…也为了我的命…请务必…好好工作（打怪）啊！”
手机屏幕上，源质数值微微跳动了一下，似乎因为链接建立而暂时稳定住了：0.0005/0.0005（维持中）。而那个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冷酷地跳动：32小时18分。
真正的倒计时，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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