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黑色的账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像一个张开的,等待吞噬灵魂的深渊。
院子里的风,仿佛也停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脏的跳动声都清晰可闻。
苏烈阳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石像。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瘫倒在地的吴能溪。
那目光里,翻滚着的是背叛,是欺骗,是十几年来被当成傻子一样愚弄的滔天恨意。
吴能溪的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她能感觉到,丈夫的耐心和情分,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那本账本上的字迹,彻底焚烧殆尽。
她知道,她完了。
不。
还不能完。
她还没有输。
只要丈夫还念着一丝夫妻之情,只要他还顾及着苏家的脸面,只要她的兄长还在州府任高官,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现在,她必须要做切割。
用最快,最狠,最决绝的方式,和西门嬷嬷,和这本账本,做彻底的切割。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了恐惧和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痛彻心扉的悲愤和决绝。
她没有去看苏烈阳,而是死死地瞪着那个被周武押解回来的,同样面如死灰的西门嬷嬷。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吴能溪的声音,凄厉而尖锐,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痛楚。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冲到西门嬷嬷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扇在了西门嬷嬷的脸上。
西门嬷嬷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吴能溪却像是疯了一样,抓着她的衣领,疯狂地摇晃着。
“我待你如亲姐妹,将整个内院都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等构陷主母,残害小姐的恶毒之事!”
“你伪造账本,是想做什么?是想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你好去跟旁人邀功请赏吗?”
她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血泪的控诉。
她将自己,从一个幕后主使,彻底变成了一个被恶奴蒙蔽,甚至是被陷害的,无辜的受害者。
西门嬷嬷被她这番操作,彻底惊呆了。
她张着嘴,想要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如此颠倒黑白的吴能溪。
吴能溪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她猛地将西门嬷嬷推倒在地,随即转身,朝着苏烈阳,重重地跪了下去。
她的额头,狠狠地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爷!”
她泣不成声。
“是妾身治家不严,识人不明,才养出这等狼心狗肺的恶奴,险些酿成大错,毁了苏家的清誉,害了思思和涵儿。”
“妾身罪该万死!”
她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决然。
“如今,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妾身恳请老爷,即刻动用家法,将这恶奴,乱棍打死!”
“以儆效尤!以证妾身之清白!”
乱棍打死。
她亲口,对自己这个跟了她一辈子,为她做了所有脏活的奴才,下达了最残酷的死刑判决。
西门嬷嬷躺在地上,听着这句话,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彻底冻结了。
她看着跪在地上,大义凛然,请求处死自己的主子。
一种极致的荒谬和怨毒,从她的心底里,喷涌而出。
她终于明白了。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吴能溪最锋利的一把刀。
到头来,她只不过是一块用脏了,就可以随时丢弃的抹布。
甚至,在最后关头,还要被踩上一万只脚,来证明主人的清白。
“呵呵……呵呵呵呵……”
西门嬷嬷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嘶哑,难听,像是夜枭的啼哭。
她在笑吴能溪的无耻。
也在笑自己的愚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烈阳的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妻子,和躺在地上狂笑的奴才。
他知道,吴能溪在演戏。
他也知道,西门嬷嬷罪该万死。
但是,他不能立刻就处置吴能溪。
她的兄长,吴大壮,明日就要到府。
在这个节骨眼上,废妻,休妻,都会引起吴家的反弹,给他的生意带来巨大的麻烦。
苏家的脸面,比任何真相都重要。
他需要一个台阶。
而吴能溪亲手递过来的这个台阶,虽然肮脏,却是眼下最合适的选择。
先处死这个恶奴,平息事端。
至于吴能溪,可以关起门来,慢慢地,再跟她算总账。
苏烈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己经被压了下去。
只剩下冰冷的,属于一家之主的威严。
“准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随即,他转身,不再看这肮脏的一幕。
“周武。”
“属下在。”
“家法伺候。”
“是!”
周武一挥手。
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立刻上前,将还在狂笑的西门嬷嬷,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们拖着她,走向了院子中央那条用来执行家法的长凳。
西门嬷嬷没有再挣扎。
她也不再笑了。
她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穿过人群,锁定在吴能溪的身上。
那眼神,没有了恨,也没有了怨。
只有一片空洞的,带着诅咒的死寂。
仿佛在说。
吴能溪,我在下面等你。
你做的所有事,我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阎王爷。
吴能溪被她看得遍体生寒,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苏思思站在一旁,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
看着吴能溪如何断尾求生。
看着西门嬷嬷如何走向死亡。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前世,西门嬷嬷也是这样死的。
只不过,前世的她,死得心甘情愿,是为了保护主子而死。
而这一世,她死在了自己最忠心的人的背叛之下。
这种滋味,想必比棍棒加身,要痛苦百倍。
两个护院将西门嬷嬷死死地按在长凳上。
另一个护院,拿起了一根手臂粗的,浸过水的木棍。
“行刑!”
周武的声音,冷酷无情。
木棍高高举起,带着风声,狠狠地落下。
“砰!”
一声沉闷的,皮肉与木头撞击的声音。
西门嬷嬷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从她喉咙里挤出。
她没有喊叫。
她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瞪着吴能溪的方向。
“砰!”
“砰!”
“砰!”
棍子,一下又一下地,机械地落下。
沉闷的击打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恐怖。
苏思涵早己吓得面无人色,躲进了吴能溪的怀里,不敢再看。
吴能溪抱着女儿,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她仿佛能感觉到,那每一棍,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苏思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西门嬷嬷的身体,从颤抖,到抽搐,再到慢慢地,不再动弹。
看着鲜血,从她破烂的衣衫下渗出,染红了那条长凳,染红了她身下的青石板。
不知过了多久。
行刑的护院,终于停下了手。
他探了探西门嬷嬷的鼻息。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苏烈阳的方向,抱拳说道。
“老爷,人……己经没气了。”
一代恶仆,就此毙命。
她的眼睛,还大睁着,首勾勾地,望着吴能溪的方向。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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