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那副精美的白玉玛瑙围棋，最终被李承乾命人塞进了库房最幽暗的角落。他没有毁掉它，如同不敢首视镜中那个满身疮痍的自己。但那份以疯狂浇铸的澄心纸棋谱，却被他压在了枕下，如同一块冰冷的烙铁，时刻灼烫着他无法安寝的灵魂。那“黑十三”的数字，是缠绕在梦魇中的毒蛇吐信。
更糟的是，系统提示如同死刑宣告：【功能强制冷却剩余：10个时辰】。整整二十西个小时。没有静心诀的麻痹安抚，没有镜湖面的冰冷伪装。此刻的李承乾，如同被扒光了所有防护，赤裸地立于贞观朝寒流肆虐的旷野，暴露出全部的敏感、脆弱、自卑与狰狞潜藏的暴戾。
承恩殿成了囚笼。晨光熹微时，他便醒了，足踝那日夜不休的钝痛如同警钟，毫不留情地提醒着他无法逃避的现实。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虚脱感沉重如山。他不敢再轻易入睡，梦中常有坠马的呼啸和玄武门的血光。
“殿下，该饮药了。”
小宫女的声音带着比以往更甚的惶恐，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昨夜太子那无声咆哮、执笔刻出嗜血棋局的骇人景象，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李承乾没有看她，视线落在窗外一片凝固着白霜的枯枝上。他沉默地接过漆黑的药汁，屏息，仰头一饮而尽。浓郁的苦味在口腔炸开，灼烧着味蕾，一路烧到胃里。这纯粹的感官刺激，竟成了此刻唯一能清晰感受的真实。他需要这种感觉，这足以掩盖心头的麻木和惊惧。
“殿下……”门口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岁月磨砺沙哑的嗓音。是承恩殿的掌事老内侍，唤作李忠。他在李承乾幼年便在东宫伺候，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犹如殿内一件古旧的家具。但昨日递笔取纸时，那双阅尽宫廷风霜的老眼扫过那狰狞棋谱的瞬间，李承乾捕捉到一丝极快的怜悯，而非恐惧。
李承乾目光微动，望向殿门方向，没有应声。
李忠没有进去，只是停在门外，低声禀报，声音如同浸透了这冬日的寒气：“殿下，掖庭局张内侍那边…传了皇后娘娘新的口谕：言殿下伤在筋骨，宜循序渐进。近日…不必参与大朝及小朝议……”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张才人那边…昨日遣人送了些江南进贡的时新水果，说是给殿下尝鲜，现己验明入库…另外…”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判断此刻是否该说下去，最终还是低声道：“今日早间…魏王府那副棋子入库后，管理的小黄门李顺…曾单独进入库房一角片刻…”
李承乾端着空药碗的手几不可察地一紧。冰冷的釉瓷寒意透入指尖。
库房…李顺…
张才人的“水果”…
李泰的动作，来得比想象中更快，也更隐蔽！一张才人试探不成，棋子才送进来一晚，就有小黄门迫不及待去查看？他们想确认什么？确认那副棋完好无损？还是…确认他李承乾是否有胆子将它毁掉，好坐实一个“暴虐失德”的口实？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屈辱和警戒的寒意再次顺着脊骨爬上。他感觉脸上肌肉有微微抽搐的冲动，没有了“镜湖面”的压制，这感觉清晰而危险。
【警告！情绪波动提升！系统冷却中，无防护！】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锁在手腕上那圈尚未完全消退的暗红勒痕。佛珠依旧贴着皮肉，温润与轻微的刺痛感奇异地交织。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
“知道了。”他的声音干涩嘶哑，从喉咙里费力地挤出来，“那果子…扔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防备与厌恶，与其让不知深浅的东西入腹，不如干脆断掉！
“唯。”门外的李忠应声，脚步声轻缓地退下，自始至终未曾踏入殿内一步。这分寸感，让李承乾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丝。
殿内重归沉寂。跛足的痛楚还在叫嚣，提醒着他的无能。那点被老内侍通报点燃的警惕和羞辱感，在佛珠的慰藉下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更冰冷的认知：他不能永远躲在这殿内！一旦父皇心血来潮召见，或再有什么避无可避的觐见，他这条跛足若连路都走不平稳，再如何“平静”，也只会留下一个“残病难立”的孱弱印象！这将是比失控暴戾更致命的“慢性死亡”！
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如毒藤缠身。他猛地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然，扶着冰冷的紫檀木椅背，缓缓站了起来。脚踝处传来的、不依靠系统安抚而清晰无比的撕裂感，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看着殿内那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仿佛看到了刀山火海。
“扶我…出去走两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大唐潜蛟：我的贞观求生系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是命令宫女，更像是对自己下达的战书。
小宫女惊恐地抬头，脸上毫无血色：“殿下！太医正说……”
“扶我！”李承乾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那残余的血丝和勒痕未消的腕骨形成的压迫感，让宫女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他不再依靠椅背，将自己一部分重量压在小宫女瘦弱的肩膀上。温热的、带着颤抖的身体成为他短暂的支点。第一步迈出！左腿拖行，身体惯性向前倾倒！宫女猝不及防，被带得一个趔趄，惊叫几乎脱口而出，又死死咬住嘴唇！李承乾咬紧牙关，跛足脚尖勉强点地。剧痛！像是尖锥凿骨！
他强行调动腰腹和右腿的力量，稳住身形，不让自己的全部重量压垮宫女。
一步！一步！
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的摩擦声，肌肉的撕扯声！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颤抖的汗印。他不再尝试掩饰跛足，因为根本无法掩饰。他放弃了所谓的仪态，抛弃了对“摔倒失仪”的恐惧，只专注一个目标：用自己的腿，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走起来！
视线死死盯住脚下那块金砖的边沿。一步！那便是彼岸！
喘息如同漏气的风箱，在殿内压抑地回响。汗水很快浸湿了额发和内衫，紧紧贴在身上。小宫女的脸涨得通红，肩膀被压得生疼，但她咬紧牙关不敢松手，只是默默承受着这近乎刑罚的重负。
就在李承乾艰难地走到第五步，身体因为剧痛和虚脱而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时——
【新手引导（第二阶段）：求生意志的微光
引导任务1（延续）：在没有任何系统辅助的情况下，完成一次超过20步的自主（可轻微借助支撑）行走练习。
任务要求：全程保持清醒意识，中途因剧痛导致昏迷视为失败。
任务奖励：生存点+3。意志力韧性微小提升（隐性）。】
冰冷的系统提示，在技能冷却中居然再次弹出！没有能力，只有任务！奖励也吝啬得可怜！
三点点数？如同杯水车薪！
但这任务的出现，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颗微弱的星火！它证明，即使在这种绝望的冰河期，挣扎本身，也能被看见！也被迫赋予了一点点意义！
李承乾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合着疯狂与执拗的表情。三点点数？微不足道？但它是路！是踏破荆棘后能拾到的一块碎石，铺向那100点数才能解锁的“观势之眼”！
“一步…十步…十五…”他心中默数着，无视身体每一块骨头都在哀鸣抗议。
脚步沉重如灌铅。视线己经开始模糊，汗水蛰进眼中。
第十九步…第二十步！
当左脚带着千钧重担，终于再次踏下第二十步的瞬间，支撑他的小宫女终于力竭脱力，两人一同向侧面冰冷的地面栽倒下去！
“呃！”
预料中的撞击冰冷刺骨。李承乾仰面倒在光滑的金砖上，喘息着，浑身湿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跛足处的剧痛如同狂风席卷。但意识，还在！那三点的微光，如同冰冷指尖触及的炭火余烬，微弱，却真切！
【新手引导任务1（延续）：己完成！奖励发放：生存点+3。】
【当前生存点：3。】
【意志力韧性检测：微小提升（宿主于极限状态下维持意识）…待进一步观察。】
提示短暂亮起，随即隐去。系统再次沉入冷却的深海。
小宫女吓得趴伏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李承乾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头顶那熟悉而压抑的藻井。汗水和药汁混合的苦涩气味钻入鼻腔。但此刻，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短暂地笼罩了他。
他成功踏出了冰面。带着跛足，踏过了二十步的刀锋。三颗星辰落入了行囊。
下一次…下一次冰壳恢复的时候…
跛足依旧，前路冰封。但佛珠的勒痕与今日汗水的浇灌，似乎在他灵魂深处的冰河之下，凝出了一点模糊、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印痕。
殿外，魏王府精美的玛瑙棋子静卧在库房角落，仿佛等待再次投下的阴影。而张才人府上精致的果篮，正毫无留恋地被投入后苑的焚炉，化为一缕呛人却无人在意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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