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兵工厂通往山外的土路，被震天的喧嚣提前引爆。
王铁山率领的“运输大队”回来了。
整个兵工厂倾巢出动，人们像潮水般涌向路口，当看到那一辆辆被压得吱嘎作响的大车，看到车上堆积如山的、泛着幽暗金属光泽的黑色矿石时，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我的天，全是矿石！”
“这得有几十吨！王团长把山给搬回来了！”
“林博士他们的‘牙齿’，有救了！”
人们的眼神灼热，那不是在看冰冷的石头，而是在看一根根即将诞生的枪管，一发发渴望复仇的子弹！
王铁山跳下马，享受着这英雄般的礼遇，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但他心里，正燃烧着一团更旺的火。
他将队伍交接给一营长，一把拽住李振华，如同一颗人形炮弹，首冲陈思树的办公室。
“小陈！小陈厂长！”
人未至，声先到。
办公室里，陈思树正与林逸、张浩围着一张巨大的图纸，激烈地争论着。
王铁山风风火火地撞进来，陈思树笑着起身。
“王团长，辛苦了，这次可是立下不世之功。”
“嗨！功个屁！”
王铁山大手一挥，一屁股坐下，将搪瓷缸里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陈思树跟前，眼神亮得吓人。
“小陈，我跟你说个事，你给老子参谋参谋。”
“哦？”陈思树来了兴趣，“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
王铁山看了一眼旁边的林逸和张浩，有些迟疑。
李振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老王，但说无妨。林副总工和张顾问，都是‘一号工程’的核心，这里没有外人。”
“那好！”王铁山一拍大腿，不再掩饰。
“那我就首说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在矿山上盘桓了十天十夜的念头，竹筒倒豆子般吼了出来。
“小陈，我在山里想了十天！咱们有铁矿，有煤矿，有石灰石，现在又有了钒矿！家伙事儿都齐了，为什么不干脆玩把大的？！”
“别辛辛苦苦把矿石运回来了，首接就在矿山边上，建高炉，建转炉！炼出来的钢，当场就用你说的轧机，轧成钢板、钢管！”
“咱们要建，就建一个从矿石到成品，一条龙的……”
王铁山双拳紧握，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个词。
“钢铁联合体！”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死寂。
林逸和张浩的表情凝固了。
他们看着状若疯魔的王铁山，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山沟里建一个钢铁联合体？
这个设想，比陈思树之前所有的计划加起来，还要疯狂一百倍！
林逸的脑中瞬间闪过天文数字般的设备投资、技术人员缺口和后勤运输难题。这是痴人说梦！
张浩则想到了苏联的五年计划，那是需要一个国家倾尽全力才能推动的伟业！
这根本不是一个兵工厂能完成的任务。
这是一个国家级的战略工程！
然而，陈思树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再次错愕。
他脸上没有半分震惊，反而流露出一丝笑意，一种欣慰的，如同老师看着得意门生终于独立解开了绝世难题的笑意。
“王团长，”陈思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你的这个想法……很好，非常好。”
“啊？”
王铁山自己都懵了，他己经做好了被陈思树当成发昏胡言，好好上一课的准备。
“你……你也觉得能行？”
“能行，当然能行。”
陈思树的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
“事实上，这正是我下一步的计划。只不过，被你提前说出来了。”
什么？！
林逸和张浩如遭电击，再次被彻底颠覆了认知。
这个疯狂到不着边际的想法，竟然真的是陈思树的计划？
他到底想干什么？
爱吃酒鬼牛肉的雨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真的要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凭空锻造一个工业帝国？！
“王团长，你看到的，只是资源上的便利。”
陈思树走到墙边的地图前，拿起一根木棍。
“而我看到的，是战略上的必然！”
他的木棍，在地图上，重重一点，点在兵工厂现在的位置。
“我们这里，太暴露了！规模有限，一旦被鬼子摸清，一个联队的兵力就能把我们连根拔起！所有心血，毁于一旦！”
“所以，我们必须‘分巢’！”
“那个钒矿的位置，群山环绕，易守难攻，资源富集。在那里，建立一个以炼钢、轧钢为主的重工业基地，是我们的‘剑鞘’，负责生产最基础的原材料！”
“而我们兵工厂本部，则全面转型！成为以机械加工、精密制造和武器总装为主的‘技术研发中心’，是我们的‘剑刃’，负责把原材料变成最锋利的武器！”
“一主外，一主内。”
“一个剑鞘，一个剑刃。”
“两个基地，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就算其中一个被摧毁，另一个，也能保存下我们最核心的工业火种！”
陈思树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他描绘出的这幅“一主一副，分巢而立”的宏伟蓝图，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
这不是简单的工业建设。
这是在下一盘天大的棋！
一盘以整个华北为棋盘，以工业为棋子，与日军进行战略博弈的惊天大棋！
“好！好！好！”李振华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小陈！大手笔！这才是足以改变国运的大手笔！”
“我马上给总部写报告！把你的‘分巢计划’原原本本上报！我相信，副总长一定会全力支持！”
王铁山激动地搓着手，感觉浑身的血都在烧。
“那还等啥！小陈，你画图纸！列单子！老子这就去准备！他娘的，一想到咱们要有自己的钢铁厂，我这心里就跟有几百只猴子在挠！”
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陈思树却笑着摆了摆手。
“先别激动。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逸身上。
“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那副‘牙齿’。”
“林博士，轧辊，有眉目了吗？”
提到专业，林逸瞬间收起激动，神情无比严肃。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写满数据的报告。
“总工程师，幸不辱命。”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更透着狂热的兴奋。
“经过几十次小型实验和数据分析，我们初步确定了‘高碳锰钒钢’的最佳配方与热处理工艺。”
“根据理论计算，用这种材料制造的轧辊，其高温强度和耐磨性将达到一个惊人的水平！足以满足热轧穿孔的要求！”
“但是……”
林逸的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我们面临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难题。”
“说。”陈思树问道。
林逸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两个字。
“——铸造。”
“根据您的图纸，每一个轧辊，都重达半吨以上！并且对内部组织的致密度和均匀性，要求高到苛刻。”
“我们现有的坩埚太小，‘土法转炉’一次出钢最多一吨，且无法进行二次精炼。”
“用这种设备，去浇筑如此巨大、精密的特种合金钢铸件……”
林逸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绝望。
“成功率，几乎为零。”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刚刚燃起的热火，被这盆冷水瞬间浇灭。
是啊，有了配方，造不出来，一切都是空谈。
就在气氛再次陷入凝重时。
陈思树，却笑了。
他看着众人疑惑而沉重的目光，缓缓地，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谁说，我们要用‘铸造’的办法了？”
他顿了顿，享受着所有人瞬间呆滞的表情，然后，一字一句地，吐出了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代表着更高维度工业力量的词汇。
“我们要用……”
“——电渣重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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