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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铁幕”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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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港-07的下层甲板D区,是混乱巨兽体内更深、更暗、更污浊的肠腔。这里的通道更加狭窄逼仄,头顶的管道如同虬结的血管,滴落着成分不明的粘稠液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金属粉尘、劣质冷却液泄露的甜腥味和某种生物排泄物的恶臭。光线主要来自墙壁上故障率极高的应急灯管和两侧店铺门缝里漏出的、闪烁不定的霓虹。这里聚集着最底层的垃圾处理工、非法改装作坊、走私犯的临时仓库,以及一些连名字都没有的、提供最廉价生存必需品的黑店。

按照斯卡奇提供的地址,林陨推着覆盖防雨布的机甲板车,在迷宫般的通道里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堆满废弃引擎外壳和扭曲金属梁的、如同钢铁垃圾山般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块摇摇欲坠的招牌。

招牌是用一块锈蚀的星舰装甲板切割而成,上面用粗糙的等离子切割痕迹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铁幕。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迹,几乎被油污覆盖:机甲维修·改装·回收(价格面议)。

工坊的门是一扇厚重的、布满凹痕和弹孔的合金防爆门,此刻半开着,里面透出刺眼的焊接弧光和震耳欲聋的金属敲击声、引擎轰鸣声以及某种暴躁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咒骂。

“…该死的!这破线路板是哪个蠢货设计的?!接口对不上!能量流阻超标30%!狗屎!统统是狗屎!”

“扳手!消消火!消消火!客户等着要呢!” 一个怯懦的声音试图劝解。

“等个屁!让他滚!老子不做垃圾回收站的活!要么加钱换新核心,要么抱着他的破烂滚蛋!”

林陨推着板车,首接走了进去。

工坊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稍微大一点,但也拥挤得令人窒息。各种型号、状态不一的机甲零件、武器残骸、工具、线缆如同山峦般堆叠在西周,只留下几条勉强通行的狭窄过道。空气中充斥着机油、焊烟、臭氧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几台老旧的维修臂和切割机正在工作,发出刺耳的噪音。中央区域,一台被拆得只剩下骨架、看起来像是民用工程机甲的残骸被固定在支架上。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沾满油污的连体工装、头发如同被电击过般根根竖起的男人,正对着一个打开的机甲胸腔部位破口大骂。他脸上戴着一副多功能机械义眼,此刻镜片闪烁着愤怒的红光。旁边一个瘦小的学徒正手忙脚乱地递工具,一脸苦相。

这就是“扳手”。

林陨的到来暂时打断了扳手的咆哮。他猛地转过头,机械义眼的镜片瞬间切换成高倍放大模式,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林陨,又聚焦在他身后那被遮盖的巨大板车上。

“谁?!关门!没看见正忙吗?!” 扳手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和警惕。他的目光在林陨年轻的面孔和破旧的衣着上停留片刻,不屑地撇了撇嘴,“走错地方了,小子!这里不是废品收购站!”

林陨无视了他的恶劣态度,首接掀开了板车上的防雨布。

残破、狰狞、带着旧土粗犷风格和明显战斗伤痕的“先驱者·改I型”暴露在工坊刺眼的灯光下。虽然伤痕累累,但那厚重的装甲、独特的结构设计以及胸口中枢那枚即使黯淡也透出不凡气息的能量核心,瞬间吸引了扳手的全部注意力。他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机械义眼的镜片疯狂闪烁着,焦距不断调整,如同扫描仪般贪婪地扫过机甲的每一寸装甲和关节。

“嗯?” 扳手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惊疑的音节。他几步走上前,无视了林陨,粗糙油腻的手首接摸上了“先驱者”腿部装甲上那道被昆图斯能量爪撕裂的巨大豁口边缘,手指捻了捻融化的金属。“高能粒子灼烧?穿透深度…不对,这装甲配方…有点意思…” 他又抬头看向机甲胸口的能量核心,“这核心…不是标准型号!能量波动…很奇特…驳杂,但…有种奇怪的凝练感?” 他的声音从暴躁变成了专注的自言自语,眼神里充满了纯粹技术狂人的狂热光芒。

“修它。升级它。” 林陨言简意赅,指了指“先驱者”,又指了指工坊角落里一小块稍微空旷点的地方,“地方,我租。工具,我用。材料,我买。”

扳手这才把目光从机甲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林陨脸上,上下打量着他,带着审视:“租地方?用工具?小子,口气不小啊?你知道我这‘铁幕’的租金和工具损耗费是多少吗?还有,你这破铜烂铁…” 他指了指“先驱者”,“想升级?就凭你?” 语气充满了怀疑和嘲弄。

林陨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知道,对于扳手这种人,语言是苍白的,技术才是硬通货。

就在这时,扳手那个瘦小学徒怯生生地捧着一块数据板过来,上面显示着一个复杂的能量回路图。“师傅…那个‘鬣狗’机甲的腿部增强方案…客户催着要设计图…”

扳手不耐烦地一把抓过数据板,扫了一眼,正是他刚才在骂的那个“垃圾”方案。他指着图纸上一个节点,唾沫横飞:“看到没!就这里!为了迁就那狗屎核心的垃圾输出,强行并联了三个次级能量电容!看着能瞬间提升腿部爆发力是吧?蠢货!能量流在节点这里会形成对冲涡流!峰值负载下,涡流过热,要么烧穿电容,要么首接炸断这条腿!这他妈不是增强,是给客户装了个定时炸弹!”

学徒吓得连连点头。

林陨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块数据板上。星骸核心的“超维解析”能力几乎是本能地启动,复杂的能量回路图在他眼中瞬间被拆解、重构、模拟运行。扳手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但林陨的解析更深了一层。他看到了更深层的原因——核心能量输出波形与腿部增强模块的固有频率存在细微但致命的相位差,这才是诱发对冲涡流的根源。

就在扳手骂骂咧咧,准备把数据板摔掉时,林陨平静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工坊的噪音:

“相位差,27毫秒。核心输出波形第三谐波与腿部模块固有频率冲突。强行并联电容是诱因,根在频率不匹配。换电容没用,要么重调核心输出波形滤波,要么在节点前加装一个相位补偿器,成本增加15%,但能彻底消除涡流风险。”

工坊里的噪音仿佛瞬间消失了。

扳手举着数据板的手僵在半空,机械义眼的镜片停止了闪烁,死死地聚焦在林陨脸上。他脸上的暴躁、嘲弄全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刚才只是指出了表层的能量对冲问题,而这个看起来像拾荒者的小子,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更深层的、连他都需要仔细计算才能隐约察觉的频率冲突根源?甚至还给出了两个具体的解决方案?!

“你…你说什么?” 扳手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一丝颤抖。他猛地低头,手指在数据板上疯作,调出更深层的频率分析模块,按照林陨说的方向进行模拟演算。

几秒钟后,模拟结果清晰地显示出来:当核心输出第三谐波峰值与腿部模块固有频率重合时,能量流确实会在那个节点形成强烈的、足以熔毁材料的对冲涡流!而林陨提出的两个方案,在模拟中都完美规避了风险!

“相位补偿器…相位补偿器…” 扳手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模拟结果,又猛地抬头看向林陨,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深层的频率分析,需要专业的设备和大量的计算,这小子难道脑子里装了台超级计算机?

林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地方。租。工具。我用。材料。我买。修它,升级它。” 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扳手脸上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狂热。他不再把林陨当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而是一个深藏不露、技术深不可测的同行(甚至可能是某个隐姓埋名的大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那块差点被他摔掉的数据板随手扔给学徒:“按他说的方案二,加装相位补偿器!算在老子账上!” 然后,他转向林陨,油腻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别扭、但努力显得友善的笑容,伸出了同样油腻的手:

“成交!地方归你了!工具随便用!损耗…算我的!至于材料…嘿嘿,我‘扳手’在自由港混了这么多年,路子还是有的!保证比黑市便宜两成!叫我老雷就行!” 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暴躁的看门狗变成了热情(且带着强烈探究欲)的合伙人。

林陨没有握他的手,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笔交易。他推动板车,将“先驱者”停在了工坊那个指定的角落。

扳手(老雷)搓着手,凑了过来,眼神热切地看着伤痕累累的机甲:“兄弟…呃,幽灵老弟(他瞥见了林陨佣兵卡上的代号),你这宝贝…打算怎么弄?核心好像伤得不轻,装甲也得大换血,武器系统也…”

“星陨。” 林陨打断他,吐出两个字。这是他为即将诞生的新机甲取的名字。

“图纸,我自己来。材料清单,等下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己经走向工坊的工具架,开始挑选趁手的工具,眼神专注地落在了“先驱者”胸口的能量核心上。

扳手看着林陨那熟练而精准挑选工具的动作,以及眼神中那份不容置疑的专注和自信,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怀疑。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好!好!‘星陨’!好名字!图纸你自己来!材料包在我身上!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这‘星陨’能弄出个什么怪物来!” 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仿佛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技术奇迹即将在自己的工坊里诞生。

刺耳的焊接声和金属敲击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铁幕”工坊里多了一个沉默而专注的身影。林陨围绕着“先驱者”,开始了深度解析和改造的第一步。星骸核心微微发热,无数优化的方案和数据流在他脑海中奔腾。

而扳手老雷,则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一边指挥学徒干活,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陨的每一个动作,仿佛在观摩一场大师级的表演。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怕是捡到真正的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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