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舰“野火号”如同一个踉跄的伤兵,在寂静的虚空中艰难地维持着航向。尾部推进器时不时喷射出不稳定的火花,提醒着舰内众人它刚刚经历了怎样一场浩劫。
舷窗外,“漂泊者”要塞最后的残骸正在缓缓冷却,化作一片无边无际、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尘埃云,仿佛宇宙为这场惨烈争夺竖立的一座无名墓碑。偶尔有较大的碎片翻滚着掠过,其上焦黑的痕迹和撕裂的断面,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疯狂与毁灭。
舰桥内,气氛比外面的真空还要凝重几分。
蜘蛛瘫坐在主驾驶位上,脸色苍白如纸,额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她的手指偶尔在布满裂纹的控制台上划过,调整着勉强还能工作的传感器,警惕地扫描着周围空域,防备着可能出现的追兵——无论是天穹集团的“黄金之矛”,还是其他被爆炸吸引来的秃鹫。
幽影靠坐在副驾驶位后的阴影里,双臂环抱,闭目凝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偶尔不受控制轻颤一下的眼睫,显示她并非真正的平静。之前强行催发灵能干扰“制裁者”,又近距离承受了星标罗盘最后的能量冲击和那股恐怖的意念,她的精神海仿佛被风暴蹂躏过,需要时间平复。那股来自“寂灭星渊”的冰冷注视感,似乎仍有一部分残留不去,让她心底发寒。
货舱兼维修舱内,灯光昏暗,只有工具架上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有限的光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熔融金属和能量泄漏后的臭氧味道,异常刺鼻。
林陨站在这里,面前是他几乎快要散架的伙伴——“星陨”机甲。
原本流线型、充满力量感的装甲此刻布满了狰狞的创口。左肩装甲彻底消失,露出下面焦黑扭曲的传动结构。胸腹部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差点就伤及核心动力炉。右腿关节处的护甲不自然地扭曲着,行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整体涂层大面积剥落,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金属原色,像是在血与火中滚了无数遍。
林陨手中拿着一块沾满了高效清洁剂的软布,正一点一点,极其仔细地擦拭着“星陨”手臂上沾染的宇宙尘埃和爆炸残留物。他的动作很慢,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擦拭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至亲之人的伤口。
每一次擦拭,都仿佛能感受到机甲传递来的痛苦与疲惫。
但他的内心,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加波涛汹涌。
胸腔之内,那枚融入脊椎/心脏的“神秘星骸核心”,不再像之前接触罗盘时那般剧烈轰鸣,而是持续散发着一种低沉的、近乎哀伤的微弱悸动。如同一个受伤的心脏,在缓慢而顽强地跳动。
伴随着这股悸动,那段来自母亲(或者说,母亲留下的最后信息)的警告,如同冰冷的刻印,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深处回响:
“…逃…快逃…不要来…这片深渊…它在凝视…所有生命…所有光…终将寂灭…”
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绝望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寂灭星渊……”
林陨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父母失踪的真相,竟然指向这片连万星之域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亡禁区。他们当年究竟发现了什么?又遭遇了怎样的恐怖?那个“祂”又是什么?星骸核心为何是“钥匙”?
重重迷雾之后,是更令人窒息的黑暗。
但他没有退缩。擦拭机甲的手臂反而更加稳定。
堡垒用生命为他们争取了逃生的机会,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恐惧和彷徨的。
他将软布扔进旁边的回收桶,手掌轻轻按在“星陨”冰冷的腿部装甲上。
“老伙计,这次伤得够重……”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货舱里显得有些沙哑,“但我们没时间慢慢养伤了。得把你,把我们,变得更强才行。”
他的目光抬起,仿佛能穿透突击舰的舱壁,望向那片遥远、未知、吞噬一切的黑暗星域。
那里是终点,也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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