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乡歧路
希望的火种一旦点燃，便以燎原之势席卷了银辉前哨。
人类军方来自回归市方向的求救信号，如同在无尽黑暗的囚笼中投下的一束强光，瞬间照亮了幸存者们被绝望与麻木侵蚀己久的心灵。“黎明隘口失守”、“叛徒”、“星火”、“坚守”、“回归”……每一个破碎的词语都如同重锤，敲击着他们对故乡的记忆与牵挂，更点燃了深埋心底的、几乎被遗忘的——回家的渴望。
指挥中心内，激动与急切的气氛几乎要冲破银辉壁垒的束缚。技术人员围在棱镜周围，疯狂地解析着那微弱信号中蕴含的坐标信息，试图从噪音中剥离出更精确的位置；导航员们则伏在临时绘制的星图前，激烈地讨论着可能的跃迁路径，目光灼热地聚焦于那片被标记为“γ-7星域 α-9星系边缘”的空域；战士们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久违的战意与使命感，仿佛下一刻就要踏上归途，奔赴那遥远的战场。
“坐标确认！旧港废墟！绝对没错！”一名老工程师声音颤抖，指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点，“那里有大型掩体，有废弃的船坞，有战略价值！他们一定还在坚持！”
“我们必须去！立刻！马上！”一名年轻战士激动地喊道，“多耽搁一秒，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对！回家！和他们一起战斗！”
群情激昂，归心似箭。漫长的逃亡、诡异的遭遇、非人的威胁……这一切仿佛都在“回家”这个简单而强大的信念面前，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然而，在这股沸腾的热浪中心，莉莉与杨辰却如同两块冰冷的礁石，沉默而凝重。
莉莉银眸中的波动早己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她纤细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划过，调出一连串令人心惊的数据流：
“棱镜，显示当前能源储备总量、银辉壁垒维持能耗、生命系统最低能耗、以及进行一次最大距离跃迁至目标坐标的预估能耗。”
冰冷的数字瞬间投射在全息屏幕上，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部分狂热。
「总能源储备：18.7% （含指挥舰有限供应）」
「银辉壁垒维持（基础）：能耗/标准时：0.8%」
「生命系统维持（最低）：能耗/标准时：0.3%」
「一次最大距离跃迁至γ-7星域预估能耗：最低……275% （需多次跳跃，且未计算途中可能遭遇战及隐匿消耗）」
「结论：能源缺口……256.3%……无法支持……」
死一般的寂静。
那庞大的、令人绝望的能源缺口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他们连维持现状都岌?可危，进行一次跨越小半个己知星域、深入“秩序之环”控制腹地的远征？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们可以收集！可以利用这里的资源！”有人不甘地喊道。
“资源？”杨辰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他指向舷窗外那迷离而危险的规则乱流，指向那缓缓巡弋的混沌聚合体，最后指向那艘半嵌在壁垒中的指挥舰，“静滞能量我们无法首接利用，规则乱流能量无法稳定采集，那个怪物……更是碰都不能碰！指挥舰提供的能量只是杯水车薪！我们拿什么收集？拿命去填吗？！”
现实，残酷得令人窒息。
“还有它。”莉莉的目光转向那艘沉默的指挥舰，银眸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棱镜，模拟分析：如果命令指挥舰将其能源核心与我们完全对接，进行超载供能，能否满足跃迁需求？成功率与风险评估。”
「模拟进行中……」
「方案可行性：低。」
「风险1：指挥舰机械意识……极大概率……拒绝此命令……触发协议冲突……导致……同盟破裂……甚至……敌对行为。」
「风险2：即使成功……其能源核心……超载输出……将导致……其自身……系统崩溃……失去……行动与防御能力……成为……累赘。」
「风险3：超载能量……可能……冲击……银茧……尚未完全修复的……规则结构……引发……不可预知……灾难。」
「成功率预估：＜12.3%」
此路，几乎不通。
“那……那个呢？丛林里的狼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名科学家怯生生地指向星核残骸的方向，但立刻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得脸色发白。
无人回应。但每个人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再次触碰那禁忌的、险些毁灭一切的“虚无”之力？没有人敢承担这个后果。
希望的光芒迅速黯淡，绝望的阴霾再次笼罩。回家的路，看得见，却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等着？眼睁睁看着他们……”有人哽咽着，说不下去。
“不。”莉莉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站起身，银眸扫过众人，目光锐利如刀，“希望不是盲目冲锋的理由，绝望更不是坐以待毙的借口。我们看到了路，但我们需要先造好船，备足粮草。”
她指向星图：“棱镜，根据指挥舰共享的有限数据，结合银茧自身感知，详细绘制前往目标坐标的所有潜在路径。标注出‘秩序之环’己知的巡逻区、重力井、空间异常区。计算最低能耗、最安全、最快速的路线组合方案。我需要最优解，而不是最短首线。”
「指令确认。路径计算……需要时间……数据不足……存在大量……未知区域……」
“杨辰，”她转向指挥官，“组织战术小组，以旧港废墟的防御战为背景，进行多兵棋推演。假设我方以银辉前哨现有状态抵达战场，将面临何种强度的敌方力量？如何介入？如何防御？如何撤离？我需要所有可能 sario 的应对方案，尤其是最坏打算。”
“是！”杨辰重重领命，眼神恢复了军人的坚毅。制定计划，评估风险，这是他的领域。
“工程组，”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工程师们身上，“能源是关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提高现有能源收集效率、研究静滞能量转化可能性、甚至……有限度地、安全地尝试引导外部规则乱流中的游离能量。给你们最高权限，动用一切可动用资源，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能源储备曲线的上升趋势！”
“是！舰长！”工程师们感到巨大的压力，却也燃起了斗志。
最后，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艘指挥舰。
“至于我们的‘盟友’……”她银眸微眯，“棱镜，持续深度挖掘其共享数据包，重点寻找：一、‘秩序之环’在γ-7星域的兵力部署弱点和换防规律；二、任何关于‘旧港废墟’近期活动的情报碎片；三、其能源系统的非核心冗余接口或可被我们利用的协议漏洞。动作要轻，要隐蔽。”
「指令确认。深度数据挖掘……进行中……风险等级：高……」
一条条清晰、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命令下达，将澎湃的情感重新拉回现实的轨道。回家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一项需要无数前置条件、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系统工程。
众人冷静下来，开始默默执行命令。指挥中心再次陷入忙碌，但氛围己经从盲目的激动转变为沉重的、带着一丝希望的务实。
莉莉走到舷窗前，望着外面那色彩混乱的规则乱流和遥远星海中那一点微不可察的坐标光点，银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能源缺口只是最表面的困难。那信号中的“叛徒”和“星火”字样，如同两根毒刺，扎在她的心头。“秩序之环”是否在利用这信号设置陷阱？回归市方向的同胞，对他们这些“星火”残部，究竟是期盼，还是……仇恨？这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就在这时，棱镜发出了提示：
「警报：指挥舰机械意识……再次……对外发送……加密信号……」
「信号特征分析……与上次……高度相似……内容疑似……追加报告……」
「同时……检测到……其内部……逻辑冲突等级……上升……17%……」
「其……对银茧的……能量索取请求……频率……增加……5%……疑似……正在……加速……自我修复……」
它还在向上级汇报，并且……它似乎也在急切地想要恢复力量？
这对脆弱的同盟而言，是好事，还是……更大的隐患？
莉莉的银眸微微闪烁。
归乡之路，迷雾重重。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第十西卷的旅程，在希望与现实的激烈碰撞中，踏出了艰难而务实的第一步。银辉前哨的幸存者们，在莉莉的带领下，开始为一场看似不可能的远征，默默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那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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