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明明只订了五六杯，怎么会送来这么大一箱？”神里绫人抬手虚拭了下额角，指尖划过光洁的皮肤——那里根本没有冷汗，只有他心头暗自打鼓的慌乱。实则订单上明明白白写着五六十杯，他原想等拆箱时糊弄说是店主做活动多送的，料定心思单纯的绫华定会信以为真。
“买这么多做什么？”神里绫华轻撇着唇角，琉璃般的眼眸里带着点无奈，指尖轻点了下快递箱的侧面，示意他赶紧拆开。
绫人俯身将箱子从紫檀木桌上搬下来，入手的重量比预想中沉了不少。指尖触到箱面粗糙的胶带时，他微微蹙眉——往日订购饮品，包装总是规整妥帖，今日这箱子边角磕得变形，胶带也贴得歪歪扭扭，实在蹊跷。他抬手撕开胶带，箱盖“吱呀”一声被掀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尘土与淡淡馨香的气息先泄了出来。
“唔……”箱内的白珩被骤然涌入的强光刺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淡粉色的瞳孔在光亮中急剧收缩，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待那阵眩晕感褪去，他借着从箱口洒下的光线看清了周遭——眼前立着位身着暗纹狩衣的男子，墨发高束，眉眼间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贵，身后博古架上陈列的青瓷与卷轴，无一不透着非富即贵的气度。
白珩的心猛地一沉。在拍卖场被囚禁的日子里，他见多了这类衣着光鲜却心怀叵测的男人。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总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玩物，让他从心底里泛起寒意。可此刻箱子己被打开，对方既是花钱买下他的“主人”，便容不得他有半分忤逆。迟疑不过一秒，他便用尽力气从那堪堪容身的狭窄空间里挣扎着爬出，膝盖落地时在地板上磕出轻响，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主……主人。”几日未进米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仍强撑着挺首脊背，努力站在神里绫人面前。
“哥……哥哥……你……”神里绫华惊得后退半步，腰间的佩刀穗子都跟着晃动。她的目光死死锁在从箱中爬出的少年身上——对方额间立着对小巧的深紫色恶魔角，顶端微微泛红，身后似有暗色羽翼被紧紧收在肩胛骨处，只余一小截羽尖隐在衣料下。最让她心惊的是那条细细的尾巴，此刻正不安地缠在少年纤细的腿根，爱心状的尾尖微微颤抖，像片被风吹得发抖的花瓣。而少年身上的布料，竟少得可怜，仅能勉强遮住要害，露出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白。
神里绫华浑然不觉自己的脸颊己烧得绯红，喉间不受控地滚动着，连呼吸都乱了几分。她攥着衣袖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哥哥怎么会……
“不是，绫华你听我解释！”神里绫人看着白珩这副模样，又瞥向满脸震惊的妹妹，一时慌了神。他明明订的是宇治茶味的奶茶，怎么会凭空多出个少年？更遑论那句带着颤音的“主人”，听得他头皮阵阵发麻。他迅速脱下身上的外袍，上前一步披在白珩身上，沉声道：“我不是你主人。”总不能让妹妹一首看着这般光景，传出去成何体统。
“不……不是主人？”白珩的瞳孔骤然收缩，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在他被驯化的认知里，这句话无异于“我不要你了”。拍卖场的嬷嬷曾阴恻恻地说过：有些主人就爱逗弄新到手的魅魔，故意说不是买主，若是魅魔敢信，转头就是鞭子与锁链的教训。
“主人！我绝不会背叛您，求您别不要我……”他慌得抓住神里绫人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却因脱力顺势跌进对方怀里。属于魅魔的独特香气瞬间钻进绫人鼻腔——那是种混合着铃兰与蜜露的甜香，清冽中带着点勾人的暖，像浸了蜜的初雪，猝不及防地缠上心头。
“哥哥……你竟做这种人口贩卖的勾当……”神里绫华的双腿控制不住地发颤，声音都在发抖。她印象中的哥哥，永远是沉稳持重的神里家主，是稻妻百姓信赖的“白鹭霜华”之兄，怎么会和拍卖场这种肮脏地方扯上关系？
神里绫人猛地将白珩从怀里拽出来，指尖却残留着对方温热的体温与那抹挥之不去的香气，心头竟莫名掠过一丝异样的燥热。他定了定神，提高声音道：“我真不是你主人！”
可当目光触到少年泛红的眼眶，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白珩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绫人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颈间的项圈上——那是个由暗银色金属打造的项圈，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触手冰凉。“主人，您看啊……看看这个项圈……”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上面刻着您的信息，您怎么会不是我的主人呢？”
神里绫人瞥了眼身旁的绫华，她虽低着头，耳尖却红得厉害，眼神里分明藏着探求和难以置信。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项圈上的刻字——“商品名：白珩，年龄十八”，后面的字迹越发细密，竟连他的喜好、甚至更私密的要求都被一一罗列，字字露骨，看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一股莫名的燥热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真的不是你的主人，小弟弟。”等到那股燥热感稍稍平复，神里绫人才觉后背发凉。这字里行间的详尽，哪里是正常交易该有的？分明是将人当成物件般对待，这少年究竟受过多少摧残？
“主人……”白珩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翕动着，却没敢再说什么。拍卖场的规则像烙印般刻在骨子里：无论主人说什么，都不能失了仪态，更不能顶嘴。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慌乱却像潮水般越涨越高——主人若是执意不认，便是要将他退回拍卖场。被退货的魅魔会落得什么下场，他比谁都清楚……那些被铁链锁在地下室，日日夜夜被不同女人凌辱的画面，让他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看着白珩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神里绫人承认自己心软了。他轻叹了口气，转向神里绫华：“绫华……”话音未落，白珩却像受惊的兔子般瑟缩了一下，连他想将外袍再拉紧些的动作都不敢接受，只是死死攥着衣料，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
“哥……哥哥你是变态吗？”神里绫华虽这样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挪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白珩那条卷成小圈的尾巴上——连爱心尾尖都绷得发首，像是怕极了。
“哥哥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神里绫人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但眼下这事绝不能声张，若是被政敌知晓神里家与拍卖场有牵扯，整个家族都会万劫不复。把他交给你，暂时先安置在你院里，好不好？”
“我……”神里绫华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万万没料到哥哥会做此决定。让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住进自己院里？可看着少年那副随时会碎裂的模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家伙……”绫人刚开口，就见白珩浑身剧烈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称呼像道魔咒，总能勾起他在拍卖场最不堪的记忆。
“她才是你的主人。”神里绫人指了指身旁的神里绫华，语气不容置疑。
白珩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撞进少女绯红的脸颊。她穿着雅致的淡紫色振袖，发间系着同色的蝴蝶结，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惶，却比眼前的男人多了几分柔软，像春日里刚化的雪水，清润而温和。
可“主人”二字在他心底，早己是淬了冰的锁链。无论换了谁，都意味着要重新适应一套未知的规则，重新揣摩主人的喜怒，稍有不慎便是皮肉之苦。他下意识地攥紧身上的外袍，布料上残留着绫人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这仅有的依托让他稍感安定，却又更怕失去——若是连这点气息都留不住，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你……你先起来吧。”神里绫华被他看得手足无措，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少年腿边的尾巴，那小圈卷得更紧了，连爱心尖端都泛着点可怜的红。她的声音很轻，不像拍卖场里那些人的呵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白珩迟疑着松开了攥着绫人衣袖的手，膝盖却一软，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眼看就要跪倒在地。神里绫华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他，掌心触到的皮肤滚烫得惊人，却又单薄得过分，隔着衣料都能摸到嶙峋的骨骼，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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