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绫华的木屐声刚隐在走廊尽头，窗棂就被轻轻叩了两下，力道轻得像羽毛落在木头上，带着点刻意放轻的试探。
白珩原本钉在门口的目光猛地顿住，尾尖瞬间绷紧，蓬松的软毛都竖了半截，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首到八重神子提着那只熟悉的绣狐纹木盒，从窗缝里灵活地探进身来，琥珀色的眼眸弯成月牙，指尖还捏着颗裹满糖霜的圆糖，糖霜在暖光里泛着细闪：“小家伙，一个人在这儿等，没等得着急吧？”
他下意识往锦褥深处缩了缩，颈间缠着的纱布蹭过榻面的织纹，牵扯得未愈的伤口泛起细密的疼。
没说话，只把脸往软枕里埋得更深，连鼻尖都快贴上锦布，唯独露在外面的耳尖悄悄动了动——那糖的甜香混着淡淡的奶味，顺着鼻息一点点钻进来，稳稳压过了满室挥之不去的药味，勾得他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舌尖也泛起细微的痒。
“怎么，还怕我？”八重神子没急着靠近，先将木盒轻放在窗台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嗒”响，随后把糖举到他眼前轻轻晃了晃，糖霜簌簌落下一点，“我又不是来抓你的，就是路过这儿，瞧见你孤零零待着，怪可怜的。
这糖是刚在厨房熬好的奶糖，还带着点热乎气，咬着软乎乎的，比你等会儿要吃的糕甜多了，不信你闻闻？”
她说着，还故意把糖往他鼻尖凑了凑，甜香瞬间浓了几分。
白珩的视线在糖和门口之间反复转了转，指尖悄悄蜷成小团——神里绫华走时说会很快回来，说要做他爱吃的糕，可眼下屋里只剩他一个人，伤口的灼痛还在隐隐作祟，空荡的房间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那点甜就像暗夜里的光，让他忍不住想伸手碰，可刚抬起一点的手，又猛地缩了回去，眼底闪过丝慌乱——他忘不了之前被攥着尾根的疼，忘不了脸颊上那记掌印的麻，连带着对“靠近”都多了层戒备。
“急什么，我又不抢你的。”八重神子看穿了他的犹豫，把糖往他面前又递了递，另一只手则从木盒里摸出个小巧的银铃，铃身雕着细碎的花纹，轻轻晃了晃，“叮铃”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里散开，清透得像水滴落在玉盘上，“你看这铃铛，大小刚合适挂在你尾巴上，走路时会跟着响，多有趣？
比绫华那支冷冰冰的银质发簪，可讨喜多了。”
他的目光果然被银铃勾住，尾尖却还是轻轻扫过榻面，像在跟自己较劲。
银铃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让人放松的调子，可他抬手摸了摸脸颊——掌印的痕迹还在，指尖碰到时仍有淡淡的麻意。
他抿着唇，盯着那铃铛不说话，既没伸手接，也没往后躲，就这么僵着，像只被困在原地的小兽。
“还在等绫华？”八重神子把银铃轻轻放在他手边，指尖带着点暖意，轻轻碰了碰他垂在榻边的尾尖，软毛蹭过指腹，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见他没躲闪，她才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放得更柔，“她要是真记挂你，就不会让你带着伤，一个人在这儿硬等这么久。
我那处的屋里，铺着软乎乎的绒垫，坐上去比这硬榻舒服多了，还有温在炉上的甜奶，喝一口能暖到肚子里，比在这儿空等强多了，是不是？”
白珩的眼睫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终于慢慢从锦褥里挪了挪，指尖轻轻碰到了银铃——冰凉的金属触感很轻，却让他的犹豫更甚。
他想起神里绫华临走时攥着他手的力道，想起那句“很快回来”的承诺，可眼下只有满室的冷清，而八重神子手里的糖、手边的铃铛，都是实打实能摸到的暖。
“不试试吗？”八重神子把糖又递近了些，指尖几乎要碰到他的唇，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纵容，“这糖就一颗，刚熬好的才最甜，你要是不吃，我可就收起来啦——下次再想吃，可没这么新鲜的了。”
他盯着那颗糖看了片刻，糖霜上的光映在他眼底，终于还是慢慢张口，轻轻含住了糖。
甜意顺着舌尖瞬间漫开，带着奶香的甜稳稳压过了伤口的疼，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些，却还是没完全放松，只悄悄抬眼，目光落在八重神子怀里的木盒上，带着点好奇。
“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八重神子立刻看懂了他的心思，笑着打开木盒，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软毛披风，绒面在暖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这披风是用细绒做的，裹着比绫华的和服暖多了，风都吹不透。
你要是跟我走，我现在就给你披上，再也不会让你冻着。”
白珩的尾尖轻轻勾了勾她的袖口，动作轻得像无意为之，没说话，却慢慢往她身边又挪了挪——不是完全的信任，只是被那点甜、那点暖勾着，暂时忘了之前的疼。
八重神子见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心托住他的后背，避开了颈间的纱布，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他：“跟我走，以后每天都有糖吃，有软垫坐，再也不用一个人待着等谁。”
他被抱起来时，没挣扎，只是用没什么力气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脖子，脸往她颈间埋了埋，鼻间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
八重神子脚步轻得像风，抱着他往窗边走，还不忘把银铃塞进他手里：“乖，咱们走，去吃更甜的。”
窗扇被轻轻合上，只留下那颗空糖纸，落在榻上，被穿堂风轻轻吹得晃了晃，像个无声的记号，等着神里绫华端着糕点回来时，发现这里早己没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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