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杂役处。
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从破木屋的窗缝里钻进来,打在沈默脸上像针扎。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双手结着最基础的引气印,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霉味与雪粒子的腥气——这是他在青云宗的第三个冬天,也是他卡在炼气一层的第三个年头。
“呼……”
一口带着白汽的浊气呼出,沈默睁开眼,眸子里映着屋角那堆快燃尽的炭火,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他手腕上冻裂的细痕。运转《引气诀》整整三个时辰,丹田内那点可怜的灵气依旧像死水,连最基础的“聚气”都做不到。
“杂灵根就是杂灵根,白费力气。”
门外传来嗤笑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被踹开,寒风夹着雪片灌了进来,瞬间吹散了屋内仅存的暖意。
三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站在门口,为首的张磊身材壮硕,嘴角噙着惯有的嘲讽,手里把玩着一块下品灵石——那是杂役弟子们半年都未必能摸到的宝贝。
沈默默默起身,将炕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往身上裹了裹。他认得张磊,炼气五层的外门弟子,仗着有个内门的表哥,在杂役处向来横行霸道。
“沈废柴,还在练你那破功法呢?”张磊身后的跟班李西阴阳怪气地喊道,“我要是你,早卷铺盖下山了,别在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另一个跟班王五跟着哄笑:“就是,三年了,连炼气一层都没巩固好,怕是连山下的凡人都不如。”
沈默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三年前,兵灾席卷家乡,父母为了护他,死在了溃兵的刀下。临终前,母亲将这块贴身戴了十几年的黑石塞进他怀里,说“能保平安”。后来他辗转流落,被路过的青云宗外门执事看中灵根——尽管是最不值钱的五行杂灵根,好歹也算进了仙门。
他以为进了仙门就能变强,就能报仇,可现实是,杂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连单灵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三年来,同批进来的杂役要么被淘汰,要么至少晋入炼气二层,只有他,像块朽木,卡在原地动弹不得。
“有事?”沈默的声音很哑,像被寒风刮过的枯树枝。
张磊往前迈了两步,目光落在沈默炕角那个破旧的布包上,眼神贪婪:“听说你这个月的例份炭,换了半块‘暖玉贴’?”
杂役弟子每月能领十斤劣质炭火,沈默体质本就偏弱,冬天难熬,上个月冒险去后山悬崖采了株“冰叶花”,换了半块最低阶的暖玉贴,夜里贴身戴着,好歹能睡得安稳些。
沈默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没有。”
“没有?”张磊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推开沈默,伸手就去抓那个布包,“搜搜不就知道了?杂役的东西,也就是给爷暖手的份!”
沈默被推得撞在土炕沿上,后腰传来一阵钝痛。他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那是我换的!”
“你的?”张磊己经扯开了布包,半块温润的暖玉贴滚了出来,他捏在手里掂量着,脸上的嘲讽更浓了,“一个连灵气都聚不住的废物,戴这东西也是浪费。”
他随手将暖玉贴丢给身后的李西,李西接过来,谄媚地笑道:“还是磊哥用得上。”
“你还给我!”沈默急了,那半块暖玉贴是他对抗寒夜的唯一指望,他冲上去想抢回来,却被王五一脚踹在胸口。
“砰”的一声,沈默摔在冰冷的地上,喉头一阵发甜。王五上前一步,用脚踩着他的手背,狞笑道:“废物还敢动手?信不信让你明天就滚出青云山?”
手背传来刺骨的疼,沈默咬着牙,死死盯着张磊。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在这里,没实力,连愤怒都是多余的。
张磊看着他眼里的倔强,反而觉得有趣:“怎么?不服气?”他蹲下身,用靴底拍了拍沈默的脸,“告诉你,杂灵根就是杂灵根,这辈子都别想抬头。有这功夫生气,不如想想下个月的例份炭怎么弄——哦,对了,下个月的炭,也归我了。”
说完,他站起身,带着两个跟班大笑着离开,木门被甩上时,还震落了几片墙皮。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沈默趴在地上,手背火辣辣地疼,胸口更是闷得喘不过气。他慢慢爬起来,背靠着土炕,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眼眶一点点红了。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无力。
父母的脸在脑海里闪过,他们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临死前那句“活下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活下去……可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母亲留给他的黑石,一块巴掌大、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质地粗糙,既不像玉石,也不像矿石,三年来被他体温焐得倒有了些暖意。
就在这时,被踩伤的手背突然渗出血珠,一滴血恰好滴落在胸口的黑石上。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颤,从黑石内部传来。
沈默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那滴鲜血被黑石瞬间吸收,原本黯淡的石面上,竟隐隐浮现出一丝极淡的金纹,像某种古老的符号,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气流,从黑石里缓缓渗出,顺着他的胸口经脉,慢慢流向丹田。
这股气流很奇特,不同于他修炼出的驳杂灵气,它温润、纯粹,流过之处,原本因寒冷和愤怒而紧绷的经脉,竟有了一丝舒缓的感觉。
更让他震惊的是,当这股气流抵达丹田时,那片死寂的“死水”,竟然微微荡漾了一下!
“这是……”沈默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的丹田从未有过任何异动!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一道极其苍老、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识海里响起:
“啧,这破地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小子……”
沈默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西周,破木屋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谁?!”他下意识地喊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那道声音似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低笑了两声,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别找了,老夫在你识海里。嗯……让老夫看看,五行杂灵根,炼气一层巅峰,啧啧,这资质,扔到凡俗都算差的。”
识海?老夫?
沈默脑中一片空白,他曾在杂役处的旧书里看到过,只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才能将残魂寄托在器物中,难道……
他猛地低头看向胸口的黑石,那丝金纹己经消失,石头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那股温暖的气流,却还在缓缓滋养着他的丹田。
“你是……谁?和这石头有关?”沈默颤抖着问道,既害怕,又隐隐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期待。
那道声音打了个哈欠,似乎很疲惫:“老夫墨尘子。至于这石头……算是老夫的‘棺材板’吧。”
墨尘子?没听说过。棺材板?
沈默更糊涂了,但他能感觉到,这道声音虽然态度傲慢,却没有恶意。而且,那股从黑石里渗出的气流,正在一点点修复他受损的经脉,丹田内的灵气,竟然真的有了一丝增长的迹象!
“你……你能帮我修炼?”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
墨尘子嗤笑一声:“帮你?就你这破资质,老夫当年教的最低阶的弟子,都比你强十倍。”
沈默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但墨尘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抬起了头:
“不过嘛……看在你这血能激活老夫残魂的份上,帮你摆脱这炼气一层的泥潭,倒也不是不行。”
“真的?!”沈默的声音都变了调。
“老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墨尘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夫的方法,可比你这破《引气诀》霸道得多,能不能撑住,就看你的骨头硬不硬了。”
寒风依旧在窗外呼啸,但沈默的心里,却像是有一簇火苗被点燃了。他看着胸口的黑石,又想起父母的遗言,想起张磊的嘴脸,想起这三年所受的所有冷眼和欺凌。
骨头硬不硬?
他攥紧了拳头,手背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但他感觉不到疼了。
“我能撑住。”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在这寒冷的破木屋里,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识海里的墨尘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
“好小子,有点意思。那从今晚开始,就别练你那破诀了,老夫传你《噬元诀》——能不能脱胎换骨,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但沈默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的修行之路,或许终于要迎来第一道光。哪怕这光的源头,是一个自称“墨尘子”的神秘残魂,和一块母亲留下的、被称作“棺材板”的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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