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过山道，将远处城市的霓虹吹成一滩模糊的光晕。
那废弃隧道的洞口，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静静地吞吐着比夜色更浓稠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湿冷岩石的气味，压抑得让人胸口发闷。
李叔靠在车头，指间的烟己经燃到了尽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那片深邃的黑暗，眉头紧锁。
林明宣站在他身旁，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上反射着越野车微弱的灯光。
他能感觉到那隧道里散发出的东西，那不是恶意，也不是杀气，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情绪——是无数悔恨与不甘沉淀了太久，发酵后形成的“精神沼泽”。
“啧啧，看看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魔王要出世了。”长明灯的声音在林明宣脑中响起，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快，“一个莽夫，一个面瘫，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再加上一个弱不禁风的你。主人，我开始有点期待了。”
林明宣在心里回答：“闭嘴，好好感知里面的情况。”
“放心，那个老太太的生命气息还算平稳，就是精神波动很奇怪，像是在……做梦。”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节奏感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划破了山间的静谧。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熄火的瞬间，周围重归寂静。
车上的人跨下车，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冷白皮的、五官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
她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作战服，身形高挑利落，一头银灰色的短发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正是许禾。
她看到李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随即落在了林明宣身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很平静，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参数。
“李叔，”许禾开口，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清冷干脆，“情况？”
“刘教授的母亲，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误入了。‘执念回响’把她当成了诱饵。”李叔掐灭了烟头，言简意赅。
“诱饵？”许禾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它开始有主动意识了？”
“不好说，但情况比档案里记录的更糟。”
正说着，另一束车灯从山路的拐角处亮起。一辆保养得极好的黑色老爷车，慢悠悠地、却无比平稳地驶了过来，停在越野车旁。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灰色羊毛开衫、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在一位中年司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正是阿德里安·劳伦特。
他一出现，现场那股压抑紧张的气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
他没有强大的气场，也没有逼人的威压，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段舒缓的慢板乐章，让周围狂躁的音符都安静了下来。
一团柔和的、仿佛由月光编织成的光晕，在他的肩头静静悬浮着，正是维纳斯。
她好奇地打量着林明宣和许禾，散发出善意的、如同风铃轻响般的精神波动。
“李队长，许小姐。”阿德里安微笑着，声音温和而苍老，“还有这位年轻的……林先生。”
他的目光落在林明宣身上，带着一丝赞许和了然。
“阿德里安先生，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李叔面对这位传奇，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意。
“为了迷途的灵魂，钟声何时敲响都不算晚。”阿德里安摆了摆手，行远自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目光转向那个漆黑的洞口，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悯，“我能听到，里面有很多哭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成曲调。”
人，到齐了。
一个五阶的炎魔使，一个西阶的冰魔使，一个六阶的乐魔使，还有一个提出整个作战方案的二阶“大脑”。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配置堪称诡异，也堪称豪华。
“好了，开个战前会议。”李叔拍了拍车头，把众人聚拢过来，“明宣，计划是你提的，你来说。”
林明宣点了点头，推了下眼镜，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执念回响’的攻击模式是精神共鸣，它会勾出闯入者内心最深的执念，并将其具现化。所以，任何怀有强烈战斗意志或内心创伤的人进去，都会成为它的养料。我们不能‘打’，只能‘渡’。”
他的目光转向阿德里安：“阿德里安先生的音乐，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攻击性的精神力量。我的设想是，由您作为主导，进入隧道。用您的音乐去覆盖、安抚、调和‘执念回响’那混乱的‘旋律’。把它从一段充满痛苦的噪音，变成一首能够被理解的悲伤乐曲。当它被安抚，幻境自然会解除。”
“有意思。”许禾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用一种情绪覆盖另一种情绪，精神领域的‘中和反应’。但风险很高。一旦阿德里安先生被它反向影响，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卷进去。”
“所以，需要你们。”林明宣看向李叔和许禾，“在阿德里安先生‘演奏’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李叔，你的‘不灭火’可以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隔绝物理危险的屏障。许禾小姐，你的冰，或许可以暂时‘冻结’住那些过于狂暴的情绪溢出，为阿德里安先生减轻压力。”
“我的冰……冻结情绪？”许禾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主人，他说的对。”长明灯在林明宣脑中解释道，“她的力量本质是‘绝对零度’，是‘静滞’。理论上，不仅能冻结物质，也能降低精神能量的活性。让她在旁边放冷气，确实能给那个老头创造一个更稳定的施法环境。”
阿德里安静静地听完，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的构想，年轻人。它不是敌人，只是一个被自己的回声困住的囚徒。我们不是去战斗，是去探监，然后，为它打开牢门。”
他伸出那双布满褶皱但依旧修长的手，维纳斯的光晕温柔地落在他掌心，发出一声清越的和弦，表示赞同。
“好！就这么办！”李叔一锤定音，“我负责外围警戒和突发状况，许禾负责给阿德里安先生‘降温’，林明宣你……你脑子好用，负责在旁边盯着，万一有什么变化，立刻提醒我们。”
他看着林明宣，神情复杂地补充了一句：“你那个使魔……关键时刻应该也能起点作用吧？”
林明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长明灯在他脑子里怪叫起来：“起点作用？笑话！本王要是亲自出手，分分钟把这破洞里的所有执念都变成对主人的爱欲！让他们哭着喊着要给你生猴子！”
林明宣默默地屏蔽了他。
计划制定完毕。西个人站在了隧道口，仿佛站在了两个世界的交界处。
里面是扭曲的精神领域，外面是冰冷的物理现实。
阿德里安走在最前面，他衰老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无比可靠。维纳斯的光晕在他肩头亮起，柔和的光芒向前延伸，像一盏引领灵魂的提灯，照亮了前方一小片黑暗。
“走吧，”老人的声音很轻，“去听听那个故事。”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光，被瞬间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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