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在月光下淌成银带。林梓媛蹲在青石上捶打衣裳，皂角的泡沫顺着水流漂远，沾在岸边的芦苇上，像缀了串碎星。颈间的玛瑙牌贴着锁骨，温温的像块暖玉，她总觉得今晚的风里藏着股腥气，像生锈的铁。
“梓媛，快回去吧，水太凉了。”赵红梅提着木盆从上游走来，裤脚沾着泥，“刚才李娟说，三队有好几户人家上吐下泻，怕是中了暑。”
林梓媛的手顿了顿，皂角掉在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捞起衣裳往回走，湿衣沉甸甸地坠着，像揣了块冰。路过村口的老井时，她忽然停住——井台的青苔上，有几处不易察觉的黑痕，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你先回去，我去看看王二婶。”林梓媛把木盆塞给赵红梅，转身往三队走。夜露打湿了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沙沙”响，像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
王二婶家的土坯房亮着灯，窗纸上挤满晃动的人影。林梓媛推开门，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好几个社员蹲在地上呕吐，脸色白得像纸。林梓姗正往他们嘴里灌草药水，眉头皱得像拧干的抹布：“这是‘解暑汤’，喝了就好……”
“别喝！”林梓媛冲过去打掉药碗，陶片碎在地上，药汁溅起的地方，青砖竟冒起细泡，“这水里有蛊！”
林梓姗被推得撞在墙上，药篮翻了，里面滚出个陶罐，封口的红布绣着胡家的胡麻花。“你疯了！”她尖声叫道，“他们快脱水了，再不灌药就没命了！”
林梓媛没理她，摸出银针往最严重的刘老汉指尖扎。黑血顺着针尾滴在白纸上，晕开个蜘蛛状的黑斑——是“水蛊”，藏在水源里，遇热会钻进人的肠胃，靠吸食津液繁殖。她忽然想起村口的老井，那些黑痕怕是蛊虫爬过的痕迹。
“赵红梅，烧两大锅开水！”林梓媛解开药箱，“再让社员们别用井水，去溪边挑水！”
赵红梅应声跑了，灶房里很快传来柴火噼啪声。林梓媛从系统兑换出“破秽符”，黄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心：“都张嘴。”
符咒烧成的灰混着温水灌下去，社员们的呕吐声渐渐停了。刘老汉咂咂嘴，忽然说：“刚才喝了林梓姗的药，肚子更疼了……”
林梓姗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转身要跑，被王大队长堵在门口。老队长手里攥着根沾了黑汁的井绳，气得手都抖了：“我就说井水不对劲！林梓姗，这是不是你干的？”
井绳上的黑汁在月光下泛着油光，林梓媛用银针一试，针尖立刻变黑。“是‘腐心水’，胡家的邪术。”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水面，“把井水抽干，撒上石灰就能除根。”
社员们炸了锅，有人跑去拆井台，有人举着锄头要去找胡家算账。林梓姗缩在墙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谁也没看见她袖口滑落下个东西，掉进柴堆里——是只装着白虫的小竹管，很快被火星吞没，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功德+300，解锁‘净水咒’。”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时，林梓媛忽然感觉到颈间玛瑙牌的异动。她抬头望向村口，月光下，肖刚的身影立在老井旁，军绿色的上衣在风里微动，像株沉默的松。
他怎么来了？林梓媛的心莫名跳了跳，像被溪水漫过的石子。
肖刚是接到通讯员的消息赶来的。军区监测到红星大队的水源可能被污染，他带着消毒粉连夜赶来，没想到刚到村口就看见林梓媛在施法。月光落在她侧脸，睫毛上沾着夜露，像落了层霜，可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
“这是军区发的消毒粉。”肖刚把帆布包递给她，指尖触到她的，两人的玛瑙牌同时发烫，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胡家的‘水蛊’怕不止在井里，溪边也要检查。”
林梓媛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是水蛊？”
“肖家古籍上有记载。”肖刚的目光扫过她沾着皂角泡沫的手，“这种蛊虫怕雄黄和高温，你处理得很对。”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刚烤的红薯，填填肚子。”
红薯的香气混着消毒粉的味道，竟有种奇异的安心感。林梓媛咬了一口，甜意漫到心底，忽然觉得这连日来的紧绷都松了些。赵红梅在一旁看得首笑，悄悄捅了捅李娟：“你看他俩，像不像过年时贴的门神？”
李娟的脸微红，低下头去收拾药碗。她想起刚下乡时总嘲笑林梓媛“娇小姐”，可现在看着她蹲在泥地里救死扶伤，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
社员们抽干井水时，井底果然爬满了细小的白虫，被石灰一浇，发出“滋滋”的响，化成了脓水。有人在井壁上发现个小洞，里面塞着个布偶，上面绣着三队几户人家的生辰八字——是胡家的“祭蛊坛”。
“把这布偶烧了！”王大队长气得把烟袋锅摔在地上，“明天我就带社员去抄胡家老宅！”
“别冲动。”林梓媛拦住他，指尖捏着烧剩的布偶灰，“胡家就等着我们动手，好倒打一耙说我们搞封建迷信。”她望向肖刚，眼神里有种默契，“这事得报给公社，让公安来处理。”
肖刚点点头，从帆布包取出纸笔：“我写份报告，你签字证明，连夜送公社。”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纸上，两人的笔迹交叠在一起，她的娟秀，他的刚硬，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林梓媛看着他握笔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像常年握枪留下的印记。
“你的手……”她想说什么，却被肖刚抬头的目光撞乱了思绪。他的眼睛很深，像盛着夜的海，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波澜。
“以前练过枪。”肖刚的声音有些哑，收起报告时，不小心带落了林梓媛放在桌上的玛瑙牌。两块玉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竟自动滚到一起，红光交织成一片，映得满室生辉。
“灵契……”肖刚弯腰去捡的手顿了顿，祖父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两牌相吸，红光绕梁，是天定之合。”他看着林梓媛惊愕的脸，忽然觉得那些古籍上的记载，或许不只是传说。
林梓媛捡起玛瑙牌，指尖还残留着玉牌相触时的暖意。她忽然想起前世记忆碎片里的画面，百年前的道观里，穿道袍的女子和穿长衫的男子，手里也握着这样两块玉牌，在月光下发出同样的红光。
夜风从敞开的门溜进来，带着溪边的水汽和消毒粉的味道。林梓媛把红薯递给肖刚，他咬了一口，甜味漫开来，像浸了蜜的月光。远处的胡家老宅黑沉沉的，像头蛰伏的兽，但她不再害怕。
因为她知道，身边有这个沉默的守护者，有信任她的村民，还有这块传承了百年的玛瑙牌。它们像三颗星星，在这红星大队的黑夜里，亮成了不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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