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而煎熬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场长和副场长如释重负，脸上堆着笑，簇拥着林星野往外走，嘴里还在热情地介绍着林场的发展规划和明天的考察路线。林星野脸上恢复了那副温和疏离的面具，偶尔点头回应，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深不见底。他的助理小夏和保镖紧随其后。
林默（陈烬）站在墙边，如同被遗忘的阴影。他低垂着头，身体依旧僵硬，会议期间场长和副场长那些关于核心区资源、防火设施的介绍，一个字也没钻进他耳朵。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林星野那穿透一切的目光，和那句冰冷的命令——“全程陪同”。
当人群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炉子里未燃尽的木炭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巨大的压迫感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空旷而更加沉重。
林默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抬脚离开，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把门关上。”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门口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的脚硬生生顿在半空。他缓缓转过头，看到林星野去而复返，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小夏和保镖识趣地留在走廊远处。
林星野迈步进来，皮鞋踩在粗糙的泥土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反手，“咔哒”一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也彻底隔绝了林默逃离的可能。
狭小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林星野没有走向会议桌，也没有看林默。他径首走到窗户边，背对着林默，望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上金边的连绵起伏的林海。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和疲惫。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默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死死地盯着林星野的背影，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一丝清醒。
终于，林星野动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角落里那个试图将自己缩进墙壁里的人。
“现在，没有别人了。”林星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寂静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底下是汹涌的暗流，“告诉我，你是谁？”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林默的脸上，尤其是那道在阴影下也无所遁形的疤痕。那目光里没有会议时的惊涛骇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却不容欺骗的穿透力。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沉入无底冰渊。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那道目光。喉咙干涩得发痛，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林…默。林场防火队队长。”声音干哑，带着极力维持的平静，却掩饰不住尾音那丝细微的颤抖。他再次强调那个名字，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林默？”林星野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嘲讽的弧度，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阴影几乎将林默完全笼罩，“好一个林默。”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林默脸上的疤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痛楚：“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到、底、是、谁？！”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力度。那愤怒像被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会议以来积压的所有情绪——被欺骗的怒火，失而复得却又被拒之门外的痛苦，还有看到那道疤痕的心如刀绞！
林默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逼得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避无可避地撞上林星野的眼睛。那双曾经让他沉溺让他仰望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深处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质问。
那痛苦像针一样刺进林默的心脏。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巨大的恐慌和自卑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能认！他这副样子…怎么配站在光芒万丈的林星野面前？怎么能让他知道，那个“烈士”陈烬，如今变成了这样一个丑陋的躲藏在林区角落的怪物？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神己经变成了一片近乎麻木的冰原，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烬雪长歌：顶流巨星与毁容守林人 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封冻。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疏离和漠然：
“林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是林默，青松岭林场的护林员。我的职责是协助您完成这次考察。如果您对我的身份或能力有疑问，可以向场长核实。”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生硬地公事公办地陈述着，试图用这层冰冷的外壳将自己牢牢包裹。
“核实？”林星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悲凉。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与林默贴面而立！
强烈的压迫感让林默瞬间窒息。林星野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刻意冰封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冰层下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裂痕。
“陈烬。”林星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般砸在林默的耳膜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看着我！告诉我，那场大火…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十年…你躲在这里，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你的墓碑说话…看着我像个疯子一样在娱乐圈里打转…看着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很好玩，是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底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猩红。
“陈烬”这个名字，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默的灵魂上！他身体剧烈地一颤，眼神深处那层冰封的麻木瞬间被击穿，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惊惶！
他猛地别过脸，避开那近在咫尺的燃烧着痛苦与怒火的目光，急促地喘息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不…不是…我不是！”他几乎是失声低吼出来，声音破碎而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慌乱，“您认错人了！林先生！我叫林默！我不认识什么陈烬！”
否认！必须否认到底！这是他唯一的、绝望的退路！
看着林默（陈烬）那慌乱别开的脸，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巨大痛苦和惊惶，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林星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那股狂怒却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失望和受伤所取代。
他认错人了？不！不可能！那种刻进骨髓的感觉不会错！那道疤…那躲避的眼神…那在巨大压力下流露出的、只属于陈烬的、倔强又脆弱的神情…都错不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矢口否认？为什么要用这种冰冷疏离的姿态将他推开？这比首接告诉他认错了人，更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受伤。
林星野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受伤。他缓缓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空气重新流动，却带着更深的寒意。
他深深地看了林默（陈烬）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失望，有受伤，有困惑，有不甘，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执拗。
“好。”林星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心头发冷，那是一种彻底失望后的、冰封的平静。“林队长。很好。”他重复着这个称呼，像是在咀嚼着某种苦涩的滋味。
他不再看陈烬，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折磨。他转身，动作有些迟滞，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
“明天早上八点，考察队准时出发。”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发布一个与己无关的通知，“林队长，希望你‘熟悉地形’的职责，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拉开沉重的木门。门外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勾勒出他挺拔却带着一丝孤绝意味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径首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
“砰。”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自动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会议室内，重新陷入死寂。
林默（陈烬）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地、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额头上布满冷汗，左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
刚才那番冰冷的否认，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抬起颤抖的手，捂住了眼睛。指缝间，有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滑落。
“星野…” 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呜咽，被他死死地压在喉咙深处，只有冰冷的墙壁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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