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粗粝的工装裤膝盖处沾满了地上的污秽。他紧紧盯着陆沉的脸。那张脸依旧苍白如纸，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痛苦地微微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失色的唇上，如同某种残酷的烙印。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绵长，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微弱的嘶鸣。他背上那个狰狞的黑色手印，那令人心悸的搏动和喷涌的黑烟也暂时平息了下去，虽然依旧如同活物般烙印在那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冷气息。
成功了？这玩意儿真他妈有用？
苏燃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支己经空了的注射器。刚才情急之下，狂暴的力量几乎失控，金属针筒的筒身竟被他硬生生捏得凹陷变形，上面清晰地留下了他几道深刻的、如同野兽爪痕般的指印，针筒的塑料推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他烦躁地、带着一丝发泄的意味，将这支扭曲变形的凶器随手狠狠扔向远处的黑暗角落！“当啷啷——”一阵刺耳的金属滚动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某种不祥的丧钟余音。
走廊里重新陷入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的死寂。只有陆沉平稳却依旧虚弱得如同游丝的呼吸声，以及苏燃自己胸腔里如同被擂动的战鼓般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那股因战斗、愤怒和毁灭而激荡、如同岩浆般滚烫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置身巨大废墟般的空虚感。苏燃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粘稠黑液、灰尘和陆沉肩上蹭到的冷汗的双手，指骨传来的闷痛（那是捏碎鬼手时承受的反作用力）此刻变得异常清晰。他烦躁地甩了甩手，试图甩掉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却只是让黑液甩出几滴，在石板上留下更深的污渍。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壁灯下拉出长长的、摇曳的影子。他环顾西周，如同巡视自己破坏后的领地。被撕裂的画室墙壁破口处，粘稠的黑液还在如同伤口渗血般缓慢滴落，“嗒…嗒…”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败恶臭。周围一片狼藉，碎石、燃烧的灰烬、散落的急救箱杂物、还有那滩刺目的酒精和玻璃碎片…这鬼地方，危机西伏，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诅咒的冰冷和血腥味。
苏燃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最终落回到地上那个蜷缩在冰冷石地上的身影。资本家蜷缩着，即使在药物强制带来的沉眠中，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防御性的姿态。那件破西装根本遮不住什么，在这阴冷潮湿如同墓穴的古堡走廊里，体温的流失会像无形的刀子，一点点割走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命力。他太单薄了，像一张被揉皱的、沾了血的纸。
苏燃在原地站了足有十几秒，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金瞳中的戾气和烦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翻涌，瞳孔时而收缩如针，时而扩散失焦。一种更深沉、更复杂、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混杂着懊恼、责任、被强行捆绑的憋屈，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的、对被守护的微弱触动——如同冰冷的潮水，渐渐压过了那暴烈的火焰。他烦躁地、近乎粗暴地抬手，狠狠抓了抓自己凌乱汗湿的头发，指缝间带下几缕断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模糊、意义不明的咒骂，像是困兽的低吼。
然后，他动作有些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弯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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