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苏燃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结算提示带来的短暂沉默。
陆沉脚步一顿，有些吃力地转过头。
苏燃没有看他，依旧背对着他，面朝着那片镜鬼消亡、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焦黑区域。他高大的身影在弥漫的、尚未散尽的灰白烟雾和阁楼的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桀骜不驯的金色碎发，在残余的灼热气浪中微微拂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和别扭，仿佛每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还带着刚才战斗的硝烟味：
“刚才…替我挡那破画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其艰难地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还有…闭眼装死的时候…”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那双燃烧着余烬的金色瞳孔，如同穿透烟雾的探照灯，首首地、带着一种近乎拷问的凶悍和深不见底的探究，死死钉在陆沉苍白的、带着疲惫和一丝茫然的脸上：
“你他妈算过回报率吗？” 问题突兀、首接、粗粝，充满了苏燃式的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一种被冒犯的烦躁。他指的是画室前陆沉为他挡下诅咒，以及刚才在镜鬼前按规则闭眼静立——这两次都将他自身置于了万劫不复的险境，几乎等同于自杀。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弥漫的恶臭、烟尘、甚至那细微的燃烧噼啪声似乎都静止下来。阁楼的死寂重新笼罩，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陆沉看着苏燃那双充满了暴躁、不解和一种更深沉、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灼穿的探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镜片后的目光深不见底，如同平静无波的深潭，清晰地映照着对方眼中跳动的、不肯熄灭的金色火焰。
他没有立刻回答关于回报率的问题。
只是用那依旧沙哑、却异常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商业案例般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亏损率97%的投资，”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苏燃，投向阁楼入口那片未知的、吞噬光线的黑暗深处，语气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我做过三次。”
亏损率97%…做过三次…
冰冷的话语，没有解释，没有煽情，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却像一把无形的、沉重无比的玄铁重锤，裹挟着过往难以想象的惨烈和决绝，狠狠砸在苏燃紧绷的心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资本家…亏损率97%的投资？做过三次？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答案？！这根本不是答案！这他妈是血淋淋的宣告！
苏燃脸上的凶悍和质问瞬间凝固，如同被冰封的熔岩。金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里面翻涌的暴躁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海，骤然掀起惊涛骇浪！他死死地盯着陆沉那平静得近乎冷漠的侧脸，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似乎想从那上面找出哪怕一丝虚伪、嘲弄、或者动摇的痕迹。
但他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一种…经历过巨大失败、目睹过彻底崩盘、在绝望废墟中爬出来后沉淀下来的、近乎偏执的决绝。那不是伪装的平静，而是被无数惨痛打磨后的冰冷内核。
回报率？挡刀？冒险？在这家伙眼里，这些难道只是一笔笔…注定血本无归、却依然被执行的商业决策？！这疯子！
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名状的情绪猛地冲上苏燃的心头，如同滚烫的岩浆混杂着冰冷的雪水。混杂着被冒犯的愤怒、无法理解的憋闷、一种被轻视的烦躁，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窥见深渊般的震动。他张了张嘴，下颌线绷紧如刀锋，似乎想咆哮，想质问这该死的逻辑，想用拳头砸碎眼前这张永远算不清、永远冷静得可恨的资本家嘴脸！
可最终，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只化作一声更加暴躁的、带着浓浓鼻音和无处发泄怒火的闷哼，沉重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疯子！” 苏燃低低地、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声音含混不清，仿佛在极力掩饰某种狼狈的动摇。
然后，他猛地伸手，动作依旧粗鲁蛮横，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把抓住了陆沉的手臂（精准地避开了肩胛骨诅咒烙印的位置）。那触感冰冷而虚弱，让他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他几乎是拖拽着，将陆沉踉跄地拉离那片散发着恶臭和焦糊味的污秽焦黑区域。
“走！这破地方臭死了！” 他的吼声带着残留的暴躁，却更像是在掩饰什么。那在昏暗中迅速蔓延至耳尖、如同被烈火燎过的鲜明红晕，在转身拖拽的瞬间，一闪而逝，如同一个只属于黑暗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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