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平静,如同一张绷得过紧的弓弦,看似安稳,实则一触即断。
这根弦,在三天后的清晨,断了。
断裂的声响,并非来自柳氏母女的再次挑衅,而是源于后院下人房区,一阵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
苏卿言正在院中打着一套基础的格斗拳法。
这是她每日的必修课,为了尽快让这具虚弱的身体适应高强度的对抗。
她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动静,动作微微一顿。
给她送早饭的小丫鬟春桃,今日来得格外晚。
她端着食盒,脚步虚浮,脸色蜡黄,走路时还在不自觉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神情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大小姐……”春桃将食盒放下,声音里带着哭腔,“您快吃吧,吃了……就别再出院子了。”
苏卿言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赫然有几片连在一起的、红色的丘疹,有些丘疹的顶端,己经冒出了黄白色的脓头。
春桃注意到她的视线,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猛地将袖子拉下,眼中满是恐惧。
“怎么回事?”苏卿言的声音很平静。
“不知道……不知道啊……”春桃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从前天晚上开始,先是洗衣房的王大娘,然后是马房的老张……
越来越多的人身上都起了这种红疙瘩,痒得钻心,晚上都睡不着觉!
现在,连……连我也……”
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绝望地摇着头。
苏卿言没有再问,只是让她退下了。
她没有动那食盒里的饭菜。
她站在院中,侧耳倾听。
风中,除了痛苦的呻吟,还带来了一股更令人不安的东西——流言。
“听说了吗?这病来得邪门啊!就像……就像中了邪一样!”
“可不是嘛!我看,就是府里出了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神明,降下的灾祸!”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忘了前几天晚上,大小姐‘厉鬼索命’的事了?
还有祠堂那晚……我可听说了,大小姐拿着刀逼夫人呢!
这等大逆不道,神佛都看不过去了!”
“你的意思是……这场瘟疫,是大小姐带来的不祥之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在府邸的各个角落里蔓延。
苏卿言的眼神冷了下来。
好一招釜底抽薪,杀人不见血。
柳氏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在背后轻轻扇动一下翅膀,就能掀起一场足以将她吞噬的风暴。
将一场小范围的皮肤病,污蔑成她带来的“天谴”和“瘟疫”。
利用下人们的愚昧和恐惧,将她彻底孤立,让她成为人人喊打的灾星。
届时,就算苏长青有心偏袒,也抵不过悠悠众口。
为了平息“神怒”,稳固人心,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将她这个“不祥之人”,驱逐,甚至……处死。
果然,不过半日的功夫,她的小院门口,便再也无人敢靠近。
送来的午饭,被远远地放在了院门口的石阶上,送饭的人放下东西就跑,仿佛这里是什么洪水猛兽之地。
整个院子,再次成了一座孤岛。
苏卿言没有半分慌乱。
她走进柴房,从那堆她新近购回的药材中,翻找出了几味。
硫磺、艾草、苦参、蛇床子……
她将这些药材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放在石臼里,开始一下下地、有条不紊地研磨。
石杵与石臼碰撞,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如同敲响了反击的战鼓。
傍晚时分,正当她将研磨好的药粉与猪油混合,制成一罐气味刺鼻的黄色药膏时,院外传来了一阵喧哗。
“把他拖出去!快!别让他死在府里,晦气!”
“求求你们了……张管事……我还能干活……我没事的……”一个虚弱的、充满哀求的男声响起。
苏卿言推开门。
只见两个家丁正拖着一个年轻的、浑身长满红疹的仆役,要将他往府外扔。
那仆役约莫十六七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此刻正死死地抱着门框,苦苦哀求。
他叫小石,是负责劈柴的杂役。
“大小姐!”
那两个家丁看到苏卿言,像是看到了瘟神,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脸上满是厌恶与恐惧。
“这是夫人的命令!”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喊道,“府里得了瘟疫的,一律赶出去,免得过了病气给主子们!”
这是要将所有病患,都当成垃圾一样,扔出去自生自灭。
柳氏的心,何其歹毒!
小石也看到了苏卿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在他看来,这位大小姐,正是带来这场灾祸的根源。
苏卿言没有理会那两个家丁,只是走到小石面前,蹲下身子。
“伸手。”她的声音很平静。
小石愣住了,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把手给我。”苏卿言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小石被她那双沉静的眼睛震慑住了,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那只长满了脓包的手。
苏卿言没有丝毫嫌恶,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起小石手腕处的一块皮肤,仔细地观察着。
典型的疥疮隧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邪门的瘟疫,而是由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名为“疥虫”的小虫子,钻入皮肤所引起的接触性传染病。
这种病,在卫生条件差、人口密集的地方,极易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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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留下。”苏卿言站起身,对那两个家丁说道。
“大小姐,这……这可是夫人的命令!”
“从今天起,我的院子,我说了算。”苏卿言的目光扫过他们,
“你们可以回去告诉柳姨娘,人,我留下了。她若有异议,可以亲自来跟我说。”
两个家丁被她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又想起她祠堂持刀的疯劲,哪里还敢多言,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跑了。
苏卿言将己经虚弱得站不起来的小石,扶进了院内一间空置的杂物房。
“从现在起,你住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
她将一罐药膏和一个水盆放在他面前,“每日早晚,用这药膏涂抹全身,从脖子到脚底,所有长疹子的地方,都要涂到。
换下的所有衣物、被褥,全部用开水浸泡半个时辰以上。”
她又递给他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了它。清热解毒,止痒安神。”
小石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痴傻、如今却冷静得可怕的大小姐,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怀疑。
他不敢相信,这个被所有人唾弃的“灾星”,竟然会出手救他。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碗和药膏。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苏卿言的小院,成了尚书府中最忙碌的地方。
她支起一口大锅,将成捆的艾草和硫磺投入其中,熬煮出气味刺鼻的消毒药水。
她让春桃——唯一一个还敢听她话的小丫鬟,将这药水分发给所有患病的下人,让他们擦洗身体,消毒居所。
她将制好的药膏,分成数十份,让春桃悄悄送去。
起初,大部分人都不敢用。
他们宁愿相信这是天谴,也不愿相信这个“不祥”的大小姐。
首到第三天清晨。
柳氏带着一大群管事和家丁,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苏卿言的院门口。
她己经听说了苏卿言私自收留病患、私自制药的事情。
这是她将苏卿言彻底钉死在“灾星”这根耻辱柱上的最好机会!
“苏卿言!你给我出来!”柳氏站在院门口,声音尖利地叫嚷着,“你私藏病源,妖言惑众,是何居心?!
今日,我便要当着全府下人的面,烧了你这妖孽之地,以除后患!”
她身后,家丁们手持火把,只待一声令下。
院门,缓缓打开了。
走出来的,不是苏卿言。
是小石。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依旧瘦弱,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他脸上、手上的红疹己经大片消退,结了痂,最重要的是,他不再抓挠,神情安稳。
他走到柳氏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夫人!大小姐不是灾星!她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活菩萨!”
柳氏的脸色瞬间僵住。
“你胡说八道什么?!”
“奴才没有胡说!”小石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他撸起袖子,将自己己经明显好转的手臂展示给众人看,
“奴才身上的疹子,己经好了大半,也不再痒了!
春桃、李二狗、洗衣房的王大娘……所有用了大小姐药的人,都好多了!”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几个同样患病的下人,也鼓起勇气走了出来,纷纷展示自己好转的皮肤。
“是真的!大小姐的药膏,神了!”
“我昨晚涂了药,是这几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谴!大小姐说了,这是一种虫病!只要讲干净,勤换洗,再涂上药,就能好!”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响起,汇聚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柳氏精心构建的谣言堤坝。
那些原本满心恐惧的下人们,此刻看着苏卿言的眼神,再无半分畏惧,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感激,和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柳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精彩到了极点。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天谴”,竟被苏卿言用几罐药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她不仅没有扳倒苏卿言,反而让她,在这些最底层的下人心中,树立起了神明一般的威望!
“都给我闭嘴!一群被妖术蒙蔽的蠢货!”柳氏气急败坏地尖叫着。
但这一次,再也无人听她的了。
苏卿言从院中缓步而出。
她走到小石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越过人群,平静地看向那个气得浑身发抖的女人。
她什么也没说。
但那平静的眼神,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无声的胜利宣言。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洒扫的老婆子,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走到苏卿言面前,从怀里掏出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鸡蛋,笨拙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大小姐……老婆子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您拿着……补补身子……”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像是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
他们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
他们有的,只是一个粗面馒头,几根刚从菜地里拔出的青菜,一块干净的柴火……
他们将这些最朴素、最真诚的东西,默默地堆放在了苏卿言的脚边。
那是他们无声的、也是最重的——效忠。
苏卿言看着脚下这堆“礼物”,又看了看眼前这一张张充满了感激与信赖的脸,
心中那块坚硬的磐石,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在这座冰冷的府邸中,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拥有了第一批,真正属于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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