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寿宴,因苏卿言那石破天惊的“医术”而被推向了高潮。
那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如同一道护身符,安然地戴在了苏卿言的手腕上。
它不仅是一件价值连城的首饰,更是一种权力的宣告,一种庇护的象征。
整个福安堂的气氛,都因此变得微妙起来。
宾客们看向苏卿言的眼神,再无半分轻蔑,取而代之的,是敬畏与好奇。
柳氏和苏柔儿则成了角落里被遗忘的背景板,脸色难看得如同吞了苍蝇。
苏柔儿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眼中淬满了毒液般的嫉妒与怨恨。
她精心准备的千年人参,竟被一幅破图、几下推拿,衬得一文不值!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乖巧形象,竟比不上苏卿言这个傻子片刻的哗众取宠!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那只镯子!
那是老夫人最珍爱的首饰,是尚书府未来主母的象征!
她为此明示暗示了多少次,老夫人都未曾松口,今日,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了苏卿言!
她不甘心!
她绝不能让苏卿言就这么风光下去!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正热烈。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老夫人因精神大好,也多说了几句话,正被几位老诰命围着,询问养生之道。
就在这时——
“啊——!
我的珠钗!”
一声凄厉的、充满了惊慌与恐惧的尖叫,猛地划破了喜庆祥和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柔儿正花容失色地站在人群中,一手抚着自己那原本精致的发髻,一手捂着嘴,眼中满是泪水。
她那云鬓之上,原本簪着一支流光溢彩、镶嵌着硕大东珠的凤凰珠钗,此刻,却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钗孔。
“怎么了,柔儿?”柳氏第一个冲了过去,脸上满是焦急。
“娘……我的珠钗……我的凤凰珠钗不见了!”苏柔儿哭着说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那是……那是三皇子殿下送我的生辰礼……是柔儿最珍爱的首饰……怎么会不见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丢失的不是一支珠钗,而是她的性命。
“凤凰珠钗?
可是那支号称‘凤求凰’,嵌了三十六颗南海珍珠的贡品?”有识货的夫人惊呼出声。
“天哪!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听闻三皇子为了求得此钗,费了不少功夫!”
“这光天化日,宾客满堂,怎么会丢了东西?”
宾客们议论纷纷,整个大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柳氏抱着女儿,一边安慰,一边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
最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将视线,定格在了角落里正冷眼旁观的苏卿言身上。
“是你!”她的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一定是你!
苏卿言!
你嫉妒柔儿得了殿下的青睐,嫉妒她有这般名贵的珠钗,所以你偷了它!”
这顶帽子,扣得又快又狠,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苏卿言眉梢微挑,还没开口,她身边的春桃己经气得小脸通红:“你胡说!
大小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一首都坐在这里,根本没离开过!”
“没离开过?”柳氏冷笑一声,“谁知道你这主仆二人,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她自己不便动手,便让你这个小蹄子去偷!”
“我没有!”春桃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卿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站起身,迎上柳氏那充满恶意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柳姨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凡事,要讲证据。”
“证据?”苏柔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从柳氏怀里抬起头,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证据马上就有了!
我……我刚才在姐姐身边经过时,与她……与她不小心撞了一下……
我的珠钗,定是那个时候,被她……被她顺手牵羊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丫鬟。
那丫鬟立刻心领神会,大声说道:“奴婢可以作证!
刚才我家小姐确实与大小姐撞了一下!
当时奴婢还觉得奇怪,大小姐怎么走得那么急!”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瞬间就编造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作案时机”。
“好啊!”柳氏立刻拍手,“既然如此,那就搜!
只要搜一搜她和她那贱婢的身上,定能人赃并获!”
“不可!”
一首沉默的老夫人,终于沉声开口。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好好的寿宴,被搅和成这副模样,任谁都不会高兴。
“卿言是我尚书府的嫡长女,岂能任由你们说搜就搜?
传了出去,我尚书府的颜面何存?”她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氏和苏柔儿的脸色一僵。
她们没想到,老夫人竟会如此旗帜鲜明地维护苏卿言!
苏柔儿眼珠一转,立刻又生一计。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哭得更加凄惨:“祖母!
孙女知道,您疼爱姐姐……孙女也相信姐姐不是故意的,或许……或许姐姐只是一时糊涂,拿错了东西……
孙女不要姐姐搜身,孙女只求……只求能去姐姐的院子里看一看……或许,那珠钗,是不小心掉在了那里……”
这话,说得可谓是“体贴”又“委婉”。
既给了老夫人台面,又坚持了搜查的意图。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向苏卿言,眼神里带着询问。
苏卿言看着地上那朵哭得正起劲的白莲花,心中冷笑。
她知道,这出戏,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那珠钗,一定早就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被她们的人,放进了自己的院子。
若是自己此刻拒绝,便会坐实“做贼心虚”的罪名。
若是同意,那便是自投罗网,百口莫辩。
好一盘死棋。
“好啊。”
就在柳氏母女以为她会惊慌失措地拒绝时,苏卿言却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得异常爽快。
“既然妹妹怀疑,那便去搜吧。”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心虚,“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柳氏警惕地问。
“为了以示公允,”苏卿言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宾客,“我希望,能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与祖母一同前往。
并且,一旦搜出‘赃物’,需当场验看,不可由任何人私自碰触。
柳姨娘,你觉得如何?”
她将“赃物”二字,咬得极重。
柳氏心中冷笑,死到临头,还想故弄玄虚!
她巴不得人越多越好,这样才能让苏卿言身败名裂,再无翻身之日!
“好!
就依你!”她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喜庆的福安堂,向着苏卿言那偏僻的小院走去。
老夫人由人搀扶着,脸色阴沉。
柳氏和苏柔儿则跟在后面,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期待。
几位好事又地位尊崇的夫人,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同前往。
苏卿言的小院,依旧是那般清冷简朴。
“给我仔细地搜!
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柳氏一进院子,便迫不及待地下令。
她带来的几个心腹婆子和丫鬟,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了那间破旧的柴房,翻箱倒柜,将本就简陋的屋子,弄得一片狼藉。
苏卿言只是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她们的表演,神色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不过片刻功夫。
“找到了!
夫人!
找到了!”
一个婆子举着一样东西,从屋里兴奋地冲了出来!
那东西,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金凤展翅,珍珠流光,不是苏柔儿那支“凤求凰”,又是什么?!
“天哪!
真的在她这里!”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想到她竟真的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同来的夫人们发出一阵惊呼,看向苏卿言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鄙夷与不齿。
苏柔儿立刻捂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眼泪恰到好处地流了下来:
“姐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若是喜欢,跟妹妹说一声,妹妹送给你就是了……何苦要用‘偷’的……”
柳氏更是得意到了极点,她走到老夫人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夫人!
您看到了吧!
人赃并获!
这下,您总该相信,这孽障是何等的不堪了吧!”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看着那支珠钗,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卿言,眼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
苏长青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卿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铁证如山。
似乎,再无翻盘的可能。
就在柳氏以为胜券在握,准备开口要求家法处置时。
“等等。”
苏卿言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没来由地一跳。
她走到那个举着珠钗的婆子面前,没有去碰那珠钗,只是对着众人,缓缓说道:
“我刚才说了,搜出‘赃物’,需当场验看。”
“验看?”柳氏冷笑,“还有什么好验的?
这珠钗,满京城的人都认得,就是柔儿的‘凤求凰’!”
“没错,这的确是妹妹的珠钗。”苏卿言点了点头,话锋却猛地一转,“但,它却不是我偷的。
而是妹妹她,故意放在我房里,用来栽赃陷害我的。”
“你血口喷人!”苏柔儿尖叫道。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验便知。”
苏卿言的目光,落在那支珠钗之上,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
“诸位夫人请看,”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珠钗凤尾处一根极细的金丝,
“三皇子殿下送给妹妹这支‘凤求凰’时,因太过华丽,妹妹觉得有些招摇,
便特意请了京城‘珍宝阁’的老师傅,将凤尾最末端的那颗小珍珠,取了下来。
此事,想必在座不少夫人都知道。”
几位夫人闻言,纷纷点头。
确有此事,当时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夸赞苏柔儿不慕虚荣,性情谦逊。
苏卿言继续说道:“‘珍宝阁’的老师傅,手艺精湛。
他取下珍珠后,为了不破坏整体的美感,用独门的手法,将那截断裂的金丝,重新熔接了起来。
那熔接点,极其细微,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但,若是仔细观察……”
她从自己的发间,取下了那支最普通的银簪,用簪尖,轻轻地拨动了一下那根金丝。
“大家请看。”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伸长了脖子。
只见在苏卿言的指点下,他们果然在那根光洁的金丝上,看到了一个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颜色略深的小点。
那,正是熔接的痕迹!
众人一片哗然。
这傻子……不,这位大小姐,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细节的?!
连观察力都如此恐怖!
苏柔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苏卿言没有停。
“这,是证据一。”
“证据二,”她的目光,转向了那颗最大的、作为凤眼的东珠,“此珠圆润,价值连城。
但也正因如此,它最怕刮擦。
妹妹平日里爱惜得紧,每次佩戴之后,都会用最柔软的鹿皮细细擦拭,再放入特制的锦盒中保管。
所以,这颗东珠的表面,本该是光洁如镜,毫无瑕-疵的。”
她再次用银簪的尖端,在那颗东珠的表面,轻轻划过。
“但是现在,大家请看这里。”
她指着东珠的侧下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
“这里,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新鲜的划痕。”
众人凝神细看,果然!
在光线的折射下,能看到一道比蛛丝还要细的划痕!
若非苏卿言指出,根本无人会注意到!
“这道划痕,很新,边缘锐利,绝非长期佩戴产生的磨损。”苏卿言的声音,如同法官在宣判,
“倒像是……在被人匆忙地藏匿时,不小心与什么粗糙的东西,比如……我房里那只破旧的瓦罐,摩擦了一下,才留下的。”
柳氏和苏柔--儿的脸,己经彻底失去了血色。
她们看着苏卿言,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些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细节,她是怎么发现的?!
她那双眼睛,难道是神仙的眼睛吗?!
“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柳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或许……或许就是她偷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是吗?”
苏卿言看着她,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残忍。
“那么,证据三。”
“柳姨娘,妹妹,还有诸位夫人。
我只问一个问题。”
“你们,谁知道,我平日里睡觉,有锁门的习惯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一个痴傻了十几年的傻子,睡觉……会锁门吗?
答案,不言而喻。
苏卿言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缓缓落下。
“一个连睡觉都不懂得锁门的‘傻子’,房门大开,任人进出。”
“一支被主人爱惜如命,本该毫无瑕-疵的珠钗,却带着一道新鲜的、符合被藏匿于瓦罐中的划痕。”
“这一切,都‘恰好’发生在我刚刚得到祖母青睐之后。”
她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柳氏和苏柔儿那两张惨无人色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现在,你们还觉得,这钗,是我偷的吗?”
没有人回答。
也不需要回答了。
所有的证据,所有的逻辑,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无可辩驳的真相!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愚蠢而拙劣的——栽赃陷害!
“噗通——”
苏柔儿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与羞辱,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她完了。
她当着满府宾客的面,当着她最敬畏的祖母的面,上演了一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闹剧。
她,自食恶果,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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