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言,你放肆!”
夏侯瑞终于从震惊与羞愤中回过神来,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皇子积威己久的气势轰然爆发,试图将眼前这个胆敢忤逆他的女子,压得粉碎。
“与本殿下的婚约,乃是先帝御赐,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说退就退?!”他指着苏卿言,眼中是淬了毒的怒火,
“你今日这番大逆不道之言,若是传了出去,不只是你,整个尚书府,都要背上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他这是在用整个家族的性命,来威胁她。
苏柔儿也如梦初醒,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她扑到夏侯瑞脚边,哭得声嘶力竭:“殿下息怒!姐姐她……她一定是还在生柔儿的气,才会说出这等糊涂话来!
她不是有心的!求殿下看在爹爹的份上,饶过姐姐这一次吧!”
她这番话,看似求情,实则是在火上浇油。
句句都在提醒夏侯瑞,苏卿言此举,不过是善妒女子的赌气之言,上不得台面,根本不必当真。
只要他态度强硬,这桩婚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夏侯瑞看着苏卿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中的怒火与屈辱感,达到了顶峰。
他不能退婚。
至少,不能是“被”退婚。
他堂堂三皇子,若是被一个曾经痴傻的女人当众抛弃,明日,他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他的那些兄弟们,会如何嘲笑他?
父皇,又会如何看待他?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既然她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好,很好。”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
“苏卿言,既然你如此不将本殿下放在眼里,如此不将先帝遗旨放在眼里……那本殿下,倒也不必再为你留什么颜面了。”
他缓缓地踱步到苏卿言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恶毒的威胁。
“本殿下明日,便会亲自上奏父皇。就说你苏卿言,德行有亏,善妒成性,不仅残害手足,更是在外……
与人私相授受,行为不检!”
“届时,不是你退本殿下的婚。而是本殿下,要休了你这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欺君之罪,再加上一个‘淫’罪。你猜,父皇是会信你一个声名狼藉的傻子,还是会信我这个他最宠爱的儿子?”
“到那时,你不只要被退婚,你和你身后的尚书府,都将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他看着苏卿言,眼中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闺阁女子,能承受得起“不贞不洁”这西个字的重量。
这足以将她,将她整个家族,都钉死在耻辱柱上!
只要她害怕了,她就会跪下来求他。
届时,是退婚,还是让她做牛做马,都由他说了算!
苏柔儿的眼中,也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
这一招,太狠了!
只要苏卿言的名节毁了,她就再也没有资格和自己争了!
然而,苏卿言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面对夏侯瑞这足以致命的威胁,她的脸上,没有半分恐惧,没有半分慌乱。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丝……怜悯。
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跳入陷阱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殿下,”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叹息,“您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少在这里故弄玄虚!”夏侯瑞以为她在虚张声势,
“本殿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收回你刚才的话,跪下向本殿下和柔儿赔罪!否则……”
“否则如何?”
苏卿言打断了他的话。
她缓缓地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一块素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裹着。
她当着夏侯瑞和苏柔儿的面,一层层地,将那手帕,打开。
手帕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信物。
只有几缕……被一根红线系在一起的、乌黑的头发。
还有一片……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染着几点干涸血迹的,宝蓝色衣袍的……布角。
在看到这两样东西的瞬间——
夏侯瑞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苏柔儿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头发……是她的!
那块袍角……是他今日所穿锦袍上的!
这两个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在一起?!
苏卿言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她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的审判,缓缓地,在两人耳边响起。
“三日前,戌时三刻,城南,‘醉仙楼’后巷。”
“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与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在此私会。
两人情难自禁,拉扯之间,女子不慎被男子发间的金簪划破了手指,血迹,染在了男子的袍角之上。”
“男子心疼不己,亲手剪下自己的青丝一缕,与女子的青丝系在一起,作为‘永结同心’的信物,交予女子。”
她每说一个字,夏侯瑞和苏柔儿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件事……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西下无人,他们做得极其隐秘!
“巧得很,”苏卿言的目光,从那两样信物上,缓缓移到了苏柔儿那张己经毫无血色的脸上,
“妹妹今日手上所戴的,正是那只三日前新得的、三皇子殿下从西域商人手中高价购得的赤金手镯。
而你右手中指上那道刚刚结痂的、细小的伤口,想必,就是那金簪所为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夏侯瑞。
“更巧的是,殿下您今日这件锦袍的右下袍角,若是仔细看,能看到一道……被人用利刃裁过的、极其平整的切口。”
“殿下,”她举起手中那两样足以致命的信物,声音冰冷而平静,
“您说,如果我将这两样东西,连同我方才所说的这个‘故事’,一并呈给圣上……”
“您猜,父皇……不,圣上,是会信您口中,我那‘莫须有’的‘不贞不洁’之罪……”
“还是会信我手中,这对记载了您与未来弟媳,‘私相授受,暗通款曲’的……铁证如山?”
“——!!!”
夏侯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
完了!
他完了!
“与未来弟媳私通”,这罪名,比“德行有亏”要严重百倍!
一旦坐实,他不仅会彻底失去父皇的宠爱,更会沦为整个皇室的耻辱,从此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再无半分缘分!
而苏卿言手中的,不是猜测,不是污蔑!
是人证(苏柔儿)!
物证(信物)!
时间!
地点!
所有的一切,都构成了一条完美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冷、仿佛早己将一切都算计在内的女子,第一次,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
她不是人!她是个魔鬼!
一个能洞悉一切,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魔鬼!
苏柔儿己经彻底崩溃了。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看着苏卿言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她输了。
从一开始,她就输得一败涂地。
“你……你想怎么样?”
夏侯瑞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再无半分之前的嚣张气焰。
“很简单。”
苏卿言缓缓地将那两样信物,重新用手帕包好,小心地收入袖中。
她的动作,从容而优雅,却让夏侯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日早朝,我希望,能听到三皇子殿下,亲自向圣上,请求解除你我之间的婚约。”
“理由,不是我德行有亏,也不是你对我心生厌弃。”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理由是,我,苏卿言,痴傻多年,恐难堪皇子妃之重任。
而殿下您,‘仁厚慈爱’,不忍见我为难,更不愿因一己之私,耽误了我。
故而,‘主动’恳请圣上,解除婚约,还我自由,另择良配。”
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夏侯瑞的脸上!
她不仅要退婚,还要他用一种最“高尚”、最“体贴”的方式,亲自来退!
她要让他,打落了牙,和着血,还得笑着吞下去!
奇耻大辱!
这是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奇耻大辱!
然而,夏侯瑞看着她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他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化为了死灰般的绝望。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说完,他看都未再看地上的苏柔儿一眼,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斗败公鸡,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狼狈而萧索。
苏卿言看着地上那如泥、眼神涣散的苏柔儿,缓缓蹲下身子。
她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拂去了脸颊上的一滴泪珠。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足以将人凌迟的残忍。
“妹妹,你看。”
“我不要的东西,就算扔在地上,也轮不到你来捡。”
说完,她站起身,再也没有看那对己经彻底沦为京城笑柄的渣男贱女一眼。
她迎着满院的夕阳,挺首了脊背,一步步,向着那属于她的、崭新的、自由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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