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达成协议的第三日，便是凌晚出嫁后，第一次回门的日子。
按照规矩，新妇回门，娘家需要提前送来新制的衣衫首饰，以示看重。
傍晚时分，宰相府的马车，果然停在了世子府的门口。
这一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继母吴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张嬷嬷。
张嬷嬷满脸堆笑，亲自捧着一个巨大的朱漆描金礼盒，走进了凌晚的院子。
“老奴见过世子妃，给世子妃请安。”她一见面，便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夫人说了，明日便是世子妃回门的大喜日子，特意让京城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了这件‘云锦流仙裙’，给世子妃明日穿着撑场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礼盒。
一瞬间，满室华光。
只见礼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件用金丝银线，绣满了百鸟朝凤图案的华美礼服。
那衣料，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宛如天边云霞。
那绣工，精美绝伦，每一只凤凰的羽毛，都栩栩如生。
就连一向见惯了好东西的小莲，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哇……好漂亮的裙子……”
张嬷嬷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这可是夫人压箱底的宝贝料子，寻常人想看一眼都难呢。夫人说了，世子妃如今身份尊贵，万万不能在穿着上，失了宰相府的颜面。”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充满了对凌晚的“关爱”和“看重”。
若是换做以前的原主，怕是早就感激涕零，迫不及待地要试穿了。
然而，凌晚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件美得令人窒息的礼服，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缓缓地，伸出了手。
但她并没有去触碰那件礼服，而是将手，停在了礼盒的上方，距离衣料约莫一寸的地方，虚虚地拂过。
在她宽大袖袍的遮掩下，她掌心之中，那块温润的神农遗木，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只有她自己才能感知到的，冰冷的警示。
有毒。
而且，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极为罕见的，植物性致幻毒素。
这种毒素，无色无味，混在衣料的纤维之中，极难察觉。
一旦穿上，毒粉便会通过皮肤的毛孔，缓缓渗入体内。
初期并无异样。
但一个时辰之后，中毒者便会开始出现幻觉，神智错乱，举止癫狂，如同疯魔。
好一招恶毒的计策。
吴氏这是想让她在明日回门的宴会上，当着满朝文武和各家女眷的面，丑态百出，彻底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到时候，一个“疯傻”的帽子扣下来，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世子妃？”张嬷嬷见凌晚迟迟没有动作，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怎么，您……不喜欢吗？”
“喜欢。”凌晚终于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的笑容。
“母亲有心了，这件礼服，我很喜欢。”
“劳烦嬷嬷替我转告母亲，女儿明日，定会穿着它，风风光光地回门。”
听到这话，张嬷嬷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喜悦。
“世子妃喜欢就好，那老奴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世子妃歇息。”
“小莲，替我送送张嬷嬷。”
“是。”
待张嬷嬷走后，小莲才捧着那个礼盒，一脸兴奋地走了回来。
“世子妃，您快试试吧！这件衣服实在是太美了，您穿上，一定能艳压群芳！”
“是吗？”凌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蘸了一点茶水，然后轻轻地，在那件华美的礼服袖口处，点了一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被茶水浸湿的那一小块衣料，原本流光溢彩的颜色，竟在瞬间，变得黯淡了下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
小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凌晚用手帕擦了擦手指，语气平淡，“只是这件‘好衣服’，我这等福薄之人，恐怕是无福消受。”
小莲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又是……又是吴氏那个毒妇！她竟然……竟然在衣服上下毒！”
“她简首是丧心病狂！”小莲气得浑身发抖。
“世子妃，我们这就把这件毒衣服，扔出去烧了！”
“烧了？”凌晚摇了摇头，“那岂不是太浪费了？”
“这么‘华美’的礼服，总要有人穿，才不算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不是吗？”
小莲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凌晚。
“世-子妃，您的意思是……”
凌晚没有首接回答她。
她只是走到桌前，提起笔，在一张纸上，迅速地写了几个字，然后折好，递给了小莲。
“你现在，立刻出府一趟，去城东的‘济世堂’药铺，把这张纸条，交给他们的掌柜。”
“就说，是我的意思。”
小莲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
一个时辰后，小莲回来了。
她的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香囊。
“世子妃，药铺的掌柜看了您的纸条，二话不说，就把这个交给了奴婢。”
凌晚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百里香”和“驱邪草”混合的味道。
这两种植物，都有一种特殊的功效，那便是它们的香气，可以极大地，激发并加速某些致幻类毒素的挥发和发作。
凌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她看了一眼墙角的滴漏，估算着时间。
“现在，你去一趟洗衣房。”
她将那个香囊，和那件有毒的礼服，一并交给了小莲。
“告诉洗衣房的管事婆子，就说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弄脏了这件衣服，让她们用最快的速度，给我熏香熨平，千万不能耽误了明天回门。”
“记住，一定要亲眼看着她们，把这件衣服，和我那位好妹妹，凌雪儿，明日要穿的衣服，挂在同一个熏笼里。”
“还有，把这个香囊，‘不小心’掉在熏笼的炭火盆旁边。”
小莲的眼睛，瞬间亮了！
她终于明白了凌晚的计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世子妃！奴婢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小莲捧着东西，一脸兴奋地，快步朝着洗衣房的方向走去。
凌晚缓缓地，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她的脸颊。
她看着宰相府的方向，眼神冰冷如霜。
“吴氏，凌雪儿……”
“我为你们准备的，回门大礼，希望你们……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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