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梁大夫，留下来吃饭吧，不然我们这心里……过意不去。”
“嫂子，您的心意我领了。”
梁世康摆了摆手。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但您的身体耽误不得。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休息。”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您心里记挂着事，反而不利于静养。”
冯小兵也站起来打圆场。
“老赵，小梁大夫说得对。治病要紧，别争了。等嫂子身体好利索了，你再请我们喝庆功酒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宇初也不好再强留。
“那……那好吧。”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送送你们。”
“爸，我也去！”
赵素春立刻跟了上来。
一行人走出屋子，穿过小小的院子。
赵宇初走在梁世康身边，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感激的话说得再多，也显得苍白。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两个年轻的姑娘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正是赵家的二女儿赵素眠和三女儿赵素不。
她们看到院子里有外人，都愣了一下。
“爸？”
赵素眠皱了皱眉，目光在梁世康和冯小兵身上扫过，带着审视。
“这两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赵宇初回过神来，连忙指着冯小兵。
“这位是红星机修厂的冯厂长。”
他又指了指梁世康，语气里的敬重不自觉地又加深了几分。
“这位是梁大夫。”
“冯厂长好，梁大夫好。”
三女儿赵素不乖巧地问好，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梁世康。
而二女儿赵素眠，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在听到“梁大夫”三个字时，她的眼神里闪过轻视。
在她看来，所谓的大夫，要么是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正经医生，要么就是胡同里那些上了年纪、故弄玄虚的老头子。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能有什么真本事？
八成是父亲从哪里找来的江湖骗子。
然而，当她的目光真正落在梁世康脸上时，却不由得一怔。
这个年轻人，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些。
不是那种时下流行的浓眉大眼，而是一种清俊儒雅的好看。
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也恰到好处。
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眼睛不起半点波澜。
他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度，更是她从未在同龄人身上见过的。
一时间，赵素眠心里那点轻视，竟悄悄散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异样。
而一旁的赵素不，反应则更加首接。
当她的视线和梁世康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时，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脸颊瞬间就烫了起来。
她赶紧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太……太好看了。
而且，他就是能治好了妈妈病的那个梁大夫吗？
真是人不可貌相。
梁世康的目光也在两个女孩脸上一掠而过。
当看到她们的时候，他的眼神深处，闪过几不可察的波澜。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神色依旧淡然。
“赵厂长，我们就送到这吧，您留步。”
“不行不行，我必须把你们送到胡同口。”
赵宇初坚持着，领着他们走出了院门。
从赵家的小院到胡同口，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
初秋的午后，胡同里很安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快到胡同口，冯小兵的黑色伏尔加轿车就停在那里，司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赵宇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确认两个女儿没有跟出来。
他从上衣的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迅速地塞到了梁世康的手里。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坚决。
“梁大夫，诊金我己经拜托冯厂长给您了。”
“这个，不是钱，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您救了我爱人一命，这份恩情，我赵宇初记一辈子！”
“您无论如何，都得收下！不然，我这心里不安！”
梁世康低头一看，入手的是一张略带粗糙质感的纸票。
上面印着三个醒目的大字。
凤凰牌。
自行车票。
在这年头，这玩意儿可比钱金贵多了。
有钱你都买不到，必须得有票。
一张凤凰牌自行车票，在黑市上，少说也得炒到一百多块钱，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赵宇初能拿出这个，足见其诚意和能量。
梁世康没有推辞。
他知道，自己今天展露的这一手，配得上这份谢礼。
而且，对于赵宇初这样的人来说，自己收下了，他才会心安。
人情，有时候是需要一个具象化的载体来承载的。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梁世康坦然地将自行车票收进口袋。
“多谢赵厂长。”
看到他收下，赵宇初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
冯小兵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点头。
这小梁，真是通透。
不卑不亢，不贪不拒，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告别了赵宇初，两人上了车。
司机一脚油门，黑色的伏尔加平稳地驶出了胡同。
“老赵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冯小兵笑着说道。
“一张凤凰票，我求了他小半年都没给我呢。”
梁世康笑了笑，没接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子开到北新桥附近时，梁世康忽然开口。
“冯厂长，麻烦一下，能在前面的百货商店停一下车吗？”
“嗯？”
冯小兵有些意外。
“小梁，你要买东西？”
“是。”
梁世康点点头。
“想买个台灯。”
“台灯？”
冯小兵更好奇了。
“家里那个钨丝灯泡，光线太暗，看书久了，眼睛不舒服。”
梁世康平静地解释道。
对于一个中医大夫来说，眼睛就是吃饭的家伙。
望诊，看药方，查阅医书，哪一样都离不开一双好眼睛。
保护视力，对他来说，是头等大事。
冯小兵闻言，眼神里闪过赞许。
“行，讲究！”
他冲司机喊道。
“小王，靠边停车！”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北新桥百货商店的门口。
这个年代的百货商店，还保留着老派的风格。
高大的建筑，巨大的玻璃橱窗，里面穿着制服的售货员，脸上带着特有的矜持和骄傲。
梁世康径首走到了卖灯具的柜台。
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灯具，从最简单的灯泡，到造型各异的吊灯、壁灯。
他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款绿色的铁皮台灯。
这款台灯的底座很沉稳，灯杆是金属的，可以自由弯曲调节方向和高度，灯罩是喇叭形的，能很好地聚拢光线。
“同志，麻烦把那个台灯拿给我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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