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隔间里，外面同事的窃窃私语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姜可乐刚刚膨胀起来的自信心里。
“关系户”……“资源倾斜”……
这两个词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将会议成功的喜悦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王总监的客气，同事们的友善，真的只是看在她背后那若隐若现的“上面”的面子上？而不是因为她那些“动物理论”真的有用？
她蔫头耷脑地走出陆氏大厦，刚才还觉得明媚的阳光，此刻都有些刺眼。回到公寓，她甚至没心情撸“陛下”，首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抱着“龙傲天”唉声叹气。
“龙傲天，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只是个花瓶啊？还是镶了金边的那种？”她戳着龙虾玩偶的钳子，“离了陆沉舟，是不是就没人真的觉得我的画有价值了？”
“陛下”跳上沙发，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
“唉，算了，不想了！”姜可乐猛地坐起来，拍了拍脸，“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先把样品搞出来再说！”
项目很快进入到实质阶段。第一个难题很快就出现了——设计稿需要制作成实物样品用于后续评估和宣传，但团队联系了几家常用的工厂，要么工艺达不到她想要的、那种略带手工感的细腻效果，要么排期己满，根本接不了他们这种量小要求还急的单子。
眼看进度就要被卡住，姜可乐急得嘴角都快起泡了。她不想什么事都去麻烦王总监，显得自己很无能，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到处打听，在网上搜罗各种小众工作室的信息，结果不是不靠谱，就是价格贵得离谱。
这天下午，她又在客厅地毯上铺满了各种工厂资料和色卡，对着平板上的设计图发愁，唉声叹气的声音连“陛下”都嫌弃地走开了。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姜可乐愣了一下，这个点谁会来？陆沉舟有钥匙，而且他几乎从不按门铃。她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秦秘书！
那个永远面无表情、像精密机器人一样的秦秘书，居然出现在公寓门口？是陆沉舟出什么事了？还是……他终于忍无可忍，派秦秘书来把她这个“关系户”清出去了？
她忐忑不安地打开门，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秦、秦秘书？您好？有……有什么事吗？”
秦秘书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平板电脑。他对着姜可乐微微颔首，语气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姜小姐，下午好。陆总让我送一份文件过来。”
文件？陆沉舟会让秦秘书亲自送文件到公寓？这得是多机密的文件？
姜可乐心里警铃大作，侧身让他进来：“哦哦，好的，麻烦您了。”
秦秘书走进客厅，目光极其迅速且专业地扫过满地狼藉的工厂资料和色卡，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没看见一样。他从平板电脑的保护套里抽出一张……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白色名片？
“姜小姐，”他将名片递过来，动作标准得像在递送亿万合同，“陆总在审阅其他项目资料时，偶然注意到这家名为‘匠心工坊’的手工艺制作厂。他们的工艺精度和擅长领域，似乎与您目前进行的项目有潜在契合点。陆总认为，或许可以作为备选供应商参考。”
姜可乐：“……啊？”
她懵懵地接过那张名片。白色的卡纸，质感很好，上面只有简洁的logo、“匠心工坊”西个字和一个联系电话。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
陆沉舟？审阅项目资料？偶然注意到？备选供应商参考？
这一连串的词从秦秘书那张毫无波动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诡异！陆沉舟日理万机，会去“偶然注意”一个手工艺工厂？还“认为或许可以参考”？
这比告诉她“陛下”其实会后空翻还要离谱！
“呃……谢……谢谢陆总……也谢谢您跑一趟。”姜可乐拿着那张轻飘飘却感觉重逾千斤的名片，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
“分内之事。”秦秘书微微颔首，视线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地上的资料，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另外，陆总提及，该厂创始人脾气较为古怪，不接陌生电话。如需联系，可提及是‘寰宇国际陆先生’推荐的。”
说完，他再次点头致意，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多看那片狼藉一眼。
公寓门轻轻关上。
姜可乐独自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名片，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她搜罗来的、不是不靠谱就是贵死人的工厂信息，感觉像在做梦。
她迟疑地走回地毯坐下，按照名片上的号码，试探性地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一个略带沙哑、听起来确实不太好打交道的男声传来：“喂？哪位？”
姜可乐深吸一口气，想起秦秘书的话，硬着头皮说：“您好，请问是匠心工坊吗？是……是寰宇国际的陆先生推荐我联系您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带上了一丝殷勤：“哦！陆先生介绍的！您好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姜可乐简单说明了一下需求和遇到的困难，对方立刻表示：“没问题！您把设计稿和要求发过来，我们优先给您排期！工艺您放心，绝对达到艺术收藏级别！价格也好商量！”
挂断电话，姜可乐看着手机，久久回不过神。
这就……解决了？那个让她和王总监团队头疼了好几天的问题，就被陆沉舟一张“偶然注意到”的名片解决了？还优先排期？价格好商量？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类似这样的“巧合”接二连三地出现。
她正发愁推广渠道太单一，就有之前合作过的、粉丝量不小的科普类博主主动联系，表示对“动物+创意”主题很感兴趣，希望合作；
她需要一些特定材料的小样，正不知道去哪里找，第二天就会收到匿名快递，里面正是她需要的材料，甚至颜色和质感都比她想象的更好；
甚至连她只是随口在项目群里吐槽了一句某个软件功能不好用，没多久，就有IT供应商联系王总监，表示可以为他们团队免费升级一套更专业的正版设计软件……
一切的顺利，都透着一种刻意的、被精心安排过的痕迹。所有的资源，都像是算准了时间点，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最恰到好处的方式出现。
团队里的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客气。王总监甚至私下开玩笑地说：“姜小姐，您真是我们项目的福星啊，怎么感觉您需要什么，就有什么从天而降？”
姜可乐只能干笑回应，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她再也无法用“巧合”来说服自己了。
陆沉舟……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匠心工坊”的名字。 搜索结果出来，她点进官网，发现这家工厂极其低调，几乎不做公开宣传，但其客户名单里赫然有几个国际顶级奢侈品牌和博物馆的名字。 她又顺着之前秦秘书的话，尝试搜索“寰宇国际陆先生”与“匠心工坊”的关系，却一无所获。 但在一篇几年前的财经报道角落里，她看到一句不起眼的话：「陆沉舟先生私人投资领域广泛，尤其青睐具有独特技术和匠人精神的小众工坊……」 姜可乐盯着那句话，手指微微颤抖。 所以，根本不是“偶然注意到”。 那家她挤破头都找不到门路的顶级工坊，根本……可能就是他自己投资的项目？！ 他一边否认她的价值，一边又不动声色地，为她扫清所有障碍？ 这个男人……他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互相矛盾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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