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诡异。
姜可乐还沉浸在遇到知音的喜悦里，怀里抱着重新变得懒洋洋的“陛下”，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它柔软的毛发，嘴角还挂着没收回去的傻笑。她甚至小声地哼起了不成调的歌，是以前在动物园给阿靓洗澡时常唱的。
陆沉舟坐在她旁边，身姿笔挺，目视前方，侧脸线条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车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低气压以他为中心向外弥漫，连前排的司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姜可乐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冷，她摸了摸胳膊，疑惑地看了眼车内恒温空调的出风口：“咦？空调是不是开太大了？”
没人回应。
她终于迟钝地察觉到身边这座冰山的异常。她偷偷瞟了陆沉舟一眼，他面无表情，下颌线收紧，看起来……好像比平时更不高兴了？谁又惹他了？难道是宠物医院的投资项目不顺？
本着“金主爸爸心情不好会影响我的动物园补助”的朴素想法，姜可乐试图活跃一下气氛：“那个……陆总，你看，‘陛下’没事，医生说可能就是天热有点挑食，虚惊一场，哈哈。”
陆沉舟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她，那眼神冷飕飕的，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发出噪音的不明物体。他鼻腔里极其轻微地哼出一个单音：“嗯。”
然后，又恢复了沉默是金的状态。
姜可乐：“……”好吧，聊天失败。
她撇撇嘴，决定不再自讨没趣，继续低头撸猫，心里默默吐槽：阴晴不定的资本家，难怪“陛下”都不爱搭理你。
这种低气压持续到了晚餐时间。
巨大的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西菜一汤，分量精准，色香味俱全，但气氛却堪比最后的晚餐。陆沉舟一言不发地用餐，动作优雅标准得像教学视频，咀嚼无声，连汤匙都不会碰到碗壁。
姜可乐被这寂静压得浑身不自在，美味的食物吃在嘴里都感觉少了点滋味。她努力找话题，从“今天天气真好”说到“楼下保安养的狗好像怀宝宝了”，得到的回应不是“嗯”就是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祭出今天唯一值得开心的话题。
“陆总，你知道吗？今天给‘陛下’看病的那个顾医生，人真的超好！”她一开口，语调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又温柔又专业，‘陛下’一点都不怕他。而且你猜怎么着？他居然也知道我们动物园！还说很喜欢阿靓和建国呢！”
陆沉舟切牛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刀尖在盘子上划出一点细微的声响。
姜可乐完全没察觉，继续兴奋地分享：“更巧的是，他看到我画的‘龙傲天’了，就是那个龙虾玩偶的图！他居然没觉得幼稚，还夸我有创意，说有艺术感染力！哇，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品位又懂欣赏的人！跟他聊天特别舒服，如沐春风！”
她每多说一句，陆沉舟周身的寒气就重一分。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透出些微的白。
“哦？”他终于开口，声音比餐厅里的中央空调还冷，“顾医生？看来很投缘。”
“对啊对啊！”姜可乐用力点头，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冰碴子，“他还给了我名片，说以后关于动物或者画画的事情都可以交流！真是个大好人！长得也帅，温文尔雅的，一看就很有修养……”
“哐——”
一声并不尖锐但绝对突兀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她的话。
陆沉舟手中的餐刀似乎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猛地切过盘底，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动作停下，看着盘子里那块被切成两半的牛排，眉头死死地锁在了一起，仿佛那不是牛排，而是一个需要立刻解决的商业难题。
姜可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后面夸赞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餐厅里陷入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
陆沉舟放下刀叉，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压抑。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姜可乐，那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好像有点烦躁，又有点……不爽？
“姜小姐，”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似乎比平时更低了几度，“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陆太太，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要在外面随便和陌生男人相谈甚欢，甚至交换联系方式。这很不合适。”
姜可乐愣住了，心里顿时有点委屈和不忿。她不就是和医生正常交流了一下吗？怎么就不合适了？
“顾医生不是陌生男人，他是给‘陛下’看病的医生啊！而且是他主动给我名片的，出于礼貌我才……”
“医生的职责是看病，不是和患者家属探讨艺术人生。”陆沉舟冷冷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至于欣赏？哼，这种廉价的恭维话，也只有你会当真。”
这话像一根小针，轻轻扎了一下姜可乐的心。她可以接受他嘲笑她沙雕，吐槽她弄乱房间，但不能接受他这样轻蔑地否定别人真诚的赞赏，也否定她的热情。
“那不是恭维！顾医生是真的很懂！”她有点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他跟某些只会冷着脸、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不一样！”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
果然，陆沉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压迫感十足。
“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太宽容了，让你忘了什么是规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冰寒，“从明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单独出门。至于那个顾医生，”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离他远点。”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大步离开了餐厅，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姜可乐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巨大的餐桌前，看着满桌几乎没动几口的精美菜肴，感觉心里堵得厉害。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腹的委屈和莫名其妙。
“什么人啊……”她小声嘟囔，用力戳着碗里的米饭，“专制！霸道！蛮不讲理！自己天天像个冰块，还不许别人晒太阳了？”
“陛下”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跳上空着的椅子，歪着头看她，轻轻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安慰她。
姜可乐把“陛下”抱过来，把脸埋在它蓬松的毛发里，闷闷地说：“陛下，还是你好。你爸爸真是个奇葩！阴晴不定，莫名其妙！肯定是更年期提前了！”
她越想越气，尤其是陆沉舟最后那句“廉价的恭维”和“不准出门”，简首是无理取闹！
而此刻，书房内。 陆沉舟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夜景在他脚下铺陈开来，他却只觉得心烦意乱。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宠物医院里那个男人温和的笑容和她脸上刺眼的愉悦。 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拨通了秦秘书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陆总。” 陆沉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秦秘书，去查一下今天给‘陛下’看病的那个顾医生的全部资料。姓名，背景，社会关系，从业经历，甚至……”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指令有些离谱，但还是说了出来，“……他喜欢什么颜色。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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