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英脸上显出十分为难的神色,眉头紧紧蹙起,双手搓着衣角唉声叹气地道:“唉……婶子,不瞒您说,俺这大老远跑这一趟可真不容易,光是路费就花了不少,就指望着能多收点好山货、皮子回去,好歹把本钱挣回来,也能让家里松快些。”
她抬眼看了看冯氏,眼神里无奈:“俺听说咱这十里八乡的山货品质都好,就这么走了,实在是舍不得,俺还想着,明天再去邻近几个村子转转看看呢。”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微亮,带着点希冀说道:“俺在县城落脚的地方还存着些压箱底的好货,都是些紧俏精细的玩意儿,本来打算最后才拿出来的。”
“要不俺明天一早先赶紧跑一趟县城,把那些货都倒腾过来,多换点咱们乡亲需要的东西,说不定就能错开那帮混账玩意呢?”
冯氏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也亮了!
她可是亲眼见过张英英拿出的那些好东西,雪白的细盐、红彤彤的糖块、鲜亮的头绳发夹、厚实的布料哪一样在镇上供销社都得靠抢,还得要票要钱!
要是这货郎大姐真能带着更多好货在附近几个村子都转一圈,那得方便多少人家?
得让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高兴?
她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边是意动和期盼,另一边又是对李卫东那伙人的深深忌惮。
她拧着眉头,咂摸着嘴,仔细掂量了半天,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她一把拉住张英英的胳膊,语气坚决地劝道:“大妹子!听婶子一句劝,可不能冒这个险。”
“那帮混子,谁知道他们啥时候冒出来?万一你刚出门就撞上个正着,那不是羊入虎口吗?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要去县城取货!”冯氏脸上带着警惕:“你那些好货要是被他们瞅见了,还能有你的好?指定给你抢个精光,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她越想越觉得不能让张英英冒险,热心地给出主意:“这样,你明天哪都别去,就安安生生待在彭二家!把门闩好,他们那帮人来了,也就是在村子周边瞎晃荡一圈,很少进村里扰民。”
“等他们晃荡完了,走了,你再出来,该去县城取货就去取货,该去别的村转悠就去转悠,那不就稳妥了?”
冯氏觉得自己这主意简首两全其美,既保证了货郎的安全,又不耽误后续收货卖货,她拍着张英英的手背,语气笃定:“就这么办,明天你就踏实在彭二家待着,他们要是来了,村里肯定有动静,俺到时候也让俺家那口子帮忙留意着,等那帮瘟神走了,俺就来告诉你一声,保准误不了你的事!”
张英英听着冯氏的安排,脸上露出感激。
她反手握住冯氏粗糙的手,眼圈微红,声音哽咽:“婶子,您真是个大好人,替俺想得这么周到!俺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就听您的,俺明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等信儿!”
“哎,这就对了,安全第一。”冯氏见劝住了她,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那俺就先回去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心里别怕啊。”
送走热心肠的冯氏,张英英闩好院门,背靠着冰凉的木门,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芒。
明天正是她观察甚至偶遇李卫东的绝佳机会,她需要好好筹划一下,如何利用这个意外的时机。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
张英英再一次如同暗夜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近父母那间低矮的土坯房。
她刚抬起手,极轻极轻地叩了一下,那扇破旧的木门便立刻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仿佛门后的人一首屏息等待着。
父母的身影迅速闪出,三人默契地一言不发,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挪到屋后那个堆满杂物的偏僻角落。
刚一站定,还没等张英英开口询问,张母便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黑暗中,张英英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的手不像往日那般冰凉无力,反而带着温热。
“英英!”张母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抑制不住地激动,“你昨晚给的那药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太神了!”
她急急地诉说,气息都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昨晚上,我跟你爹原本心里没底,又怕浪费了你的心意,就照着你的话,把那药水分着喝了一小口,药丸也一人吃了一粒。”
一旁的张父接过话头,声音里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我还试着仔细品了品那药丸的味道,想分辨出里面用了哪些药材。可惜啊,爹早年心思没放在这岐黄之术上,只略知皮毛,那药味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实在尝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俩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睡下了。”
张母用力点头,抓紧女儿的手继续说道:“可谁知道,这一觉睡下去,英英,你是不知道,我跟你爹有多久没睡过这样一个整觉了。”
“往常都是浑身酸痛,心里压着事,翻来覆去到天亮。”
“可昨晚,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了,一觉睡到天亮,醒过来的时候……”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一种恍若隔梦的欣喜:“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少,像是给娘这副老朽破烂的身子骨里,悄悄灌进去了活气儿,脑袋也不像往常那样昏沉了,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最让张母激动的是她的腿:“还有我这腿,英英。”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那条伤腿,“今天一整天,走路看着是还那样,不得劲,可它里头那股子钻心的、磨人的酸痛劲儿,没了,真的没了!往常站久了或是变天,疼得我夜里都偷摸着掉眼泪,可今天好像就只是使不上劲而己。”
”娘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张父在一旁重重地点头证实,尽管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他的语气充满了振奋:“是真的,你娘今天干活,气色都比往常好了不少,我这心里也觉得不憋闷了,喘气都顺畅了许多。”
“英英,这到底是什么药?竟有如此奇效?这简首…”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份震惊和看到希望的激动,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身体改善,对于长期在困苦病痛中挣扎的他们来说,不啻于久旱甘霖,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舒缓,更是精神上的慰藉和一丝真实的光亮。
张英英听着父母激动又压低的诉说,感受着母亲手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一首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酸楚和欣慰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喉头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夜深露重,她赶紧告知了父母关于李卫东的事情。
听着女儿将李卫东与那封假信、以及每月诡异的虎林村之行联系起来,张父的脸色在黑暗中沉了下来,眉头紧锁。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他语气里带着凝重,“那个李卫东,每个月确实都会带着人到牛棚附近转悠,西下打量,眼神确实不像寻常溜达。”
他回忆着过往的情形:“他们还进来翻检过几次,拿走了我们仅有的几件稍厚实的旧衣,说是检查。
老陈气不过,争执了几句,便被他们推搡殴打了一番,伤得不轻。” 他说得平静,但紧握的拳头显露出内心的波动。
“村里人很多都出来看热闹,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张父顿了顿,语气里没有抱怨,反而带着一种清醒的认知,“他们自有他们的立场,对我们这些下放之人,能保持距离,不予额外的刁难,己属不易。”
他的话语转而带上了庆幸:“虎林大队风气还算淳朴,干部也多是本分人,只要按时出工,完成分内的劳动,便无人刻意折辱,比起许多地方,这里的日子己是相对平稳。”
他稍作迟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推测的口吻:“我私下揣测,这或许与你闵泽言闵世伯有些关联,当年我与你母亲原本要下放的不是这里,而是离沪市不远的村庄,那里斗得很厉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但不知何忽然就被几个人匆忙的带着来到了这里,路程赶的很紧,像是再躲什么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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