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疤面男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胤禩藏身的铁桶方向，惊疑不定中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抬手止住手下，那声“出来”在空旷的仓库里带着回音，显得格外突兀。
胤禩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掌心沁出冷汗。被发现了！是刚才紧张之下弄出了声响，还是……对方有什么特殊的感知方法？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金属兽首，冰凉的触感稍稍压下了心中的慌乱。出去？还是继续躲着？
就在他犹豫之际，影舞却不动声色地微微移动了半步，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但巧妙地将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回自己身上，冷声道：“怎么，你们的目标不是这个废物和我吗？还看别处？”
疤面男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光依旧锁定铁桶后方，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辨认或确认什么。他脸上的疤痕在微弱光线下扭曲着，显得更加狰狞。
“老大？”旁边的手下有些不解，低声询问。
疤面男没有理会，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压迫：“我再说一次，出来！否则……”他手中的匕首转向了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建国。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胤禩暗骂一声卑鄙。他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继续藏匿，王建国立刻就有性命之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前世身为皇子阿哥的仪态端起来——虽然此刻猫着腰躲在铁桶后实在没什么仪态可言——正准备硬着头皮走出去。
然而，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在仓库门口响了起来。
“呵，好热闹啊。大晚上的，都不休息，跑到这废铜烂铁堆里来演全武行？”
这个声音？！
胤禩猛地一怔，即将迈出的脚步顿住了。影舞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只见仓库门口，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一身熨帖的中式褂子，手里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脸上挂着惯常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不是金爷又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来得如此“恰到好处”！
金爷仿佛只是晚饭后溜达错了地方，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先是掠过如临大敌的影舞和地上狼狈的王建国，最后落在了疤面男身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阿彪，我说过多少次了？办事要讲究方法，动静别搞得这么大。你看，把不相干的人都引来了。”
被称为阿彪的疤面男见到金爷，脸上的凶悍之气瞬间收敛了大半，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不甘和疑惑。他收起了匕首，微微低头：“金爷，您怎么来了？这边小事，马上就能处理干净。”
“处理干净？”金爷轻笑一声，踱步到场地中央，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过阿彪以及他身后的手下，“怎么处理？灭口？然后呢？引来警方，把事情闹得更大？”
阿彪语塞，不敢反驳。
金爷这才像是刚看到影舞一样，略带惊讶地笑道：“哟，这不是……那位很能打的小姑娘吗？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又瞟了一眼胤禩藏身的方位。
影舞冷哼一声，并未放松警惕：“金爷的手下，办事风格倒是挺别致。”
“手下人莽撞，让姑娘见笑了。”金爷笑容可掬，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的茶水不合口味，“我代他们赔个不是。这人……”他指了指地上的王建国，“对我还有点用，不知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他话说得客气，但语气中的强势却不容置疑。阿彪等人闻言，立刻隐隐呈包围之势。
影舞握紧了短刃。她知道，金爷现身，今天想强行带走王建国几乎不可能了。硬拼，她和胤禩绝对吃亏。
就在气氛再次紧绷之时，金爷却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铁桶方向，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一种玩味的笑意：“躲在后面的那位小朋友，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不出来透透气？还是说，要老夫亲自去请？”
完了，还是被点名了。胤禩心里叹了口气。这金爷，果然早就发现他了。他整了整衣襟——这现代衣服的领子怎么总是觉得不得劲——终于从铁桶后缓步走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他尽量维持着镇定，甚至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试图找回几分前世王公贵胄的仪态，尽管身处这废料堆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金爷。”胤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抬手拱了拱——行到一半才想起这不是大清的礼节，又有些尴尬地放下，改成了略显生硬的点头致意，“……巧。”
金爷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艾小弟？果然是你。我就说嘛，这地方怎么突然多了点……不一样的‘气’。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哪里热闹，哪里就有你啊。”
胤禩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缘分，他宁可不要。
阿彪看到胤禩走出来，眼中的惊疑之色更重，甚至下意识地又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金爷仿佛没注意到手下的异常，目光在胤禩和影舞之间转了转，笑道：“二位这是……结伴来看夜景？”他显然不信胤禩和这个身手不凡的姑娘是恰巧路过。
影舞冷着脸不答话。胤禩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搪塞。首接说跟踪来的？似乎不太明智。
金爷却似乎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他踱步到胤禩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艾小弟，你身上……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胤禩心头猛地一跳！兽首！他指的是那个从渑池带回的金属兽首！
这东西一首揣在他口袋里，金爷怎么可能知道？难道这东西还会散发什么特殊气味不成？
胤禩强作镇定：“金爷何出此言？在下身上不过是些寻常物件。”
“寻常？”金爷摇了摇头，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如刀，“那可未必。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一股子……地底的土腥味儿，还夹杂着点特别的‘铜锈’香。如果我没猜错，你在渑池，怕是另有收获吧？”
他说话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胤禩放兽首的口袋。
胤禩只觉得那口袋瞬间变得滚烫！这金爷的鼻子是属狗的吗？还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感知到这兽首的存在？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影舞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无比警惕，身体微微紧绷，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金爷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呵呵一笑，摆摆手：“别紧张，小朋友。老夫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找到的是哪一部分？龙首？还是……别的什么？”
龙首？胤禩捕捉到这个词。难道这兽首，还分不同部分？和他那残破的玉环一样，都是某种“钥匙”的碎片？
见胤禩沉默不语，金爷也不逼问，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感慨：“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些人、有些东西，该出现的的时候，躲也躲不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胤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包含了惊讶、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不再理会胤禩，转而看向阿彪：“把人带上，我们走。”他指的是王建国。
阿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金爷就这么轻易放过胤禩和影舞，但还是依言示意手下上前拖起软瘫的王建国。
“金爷！”影舞上前一步，挡在前面，“这人，你不能带走。”
金爷脚步一顿，回头看她，脸上笑容淡了些：“小姑娘，我知道你有些来历。但今天，人我必须带走。至于你们……”他目光扫过影舞和胤禩，“如果想知道关于‘钥匙’，关于‘门’的事情，明天下午，漱石斋，我泡好茶等你们。过时不候。”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负手而去。阿彪等人押着面如死灰的王建国，迅速跟上，消失在仓库外的黑暗中。
仓库里，只剩下胤禩和影舞，以及地上那一滩显示王建国曾极度恐惧的水渍。
夜风从破窗吹入，带着凉意。
影舞收起短刃，脸色阴沉得可怕。
胤禩站在原地，手心紧紧攥着那枚冰凉坚硬的兽首，心中波涛汹涌。
金爷不仅知道兽首的存在，似乎还能感知到它！他明显话里有话，那句“该出现的的时候躲不掉”仿佛意有所指。他邀请他们明天去漱石斋，是坦诚布公，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那枚看似不起眼的兽首，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竟能引得金爷如此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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