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诡异的红光,如同暗夜中毒蛇的信子,一闪即逝,却带着冰冷的、精准的恶意,首刺胤禩敏锐的神经末端!
瞄准?!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他从方才情绪失控的余波中彻底惊醒!
他猛地绷紧全身肌肉,本能地想要侧身规避,寻找掩体——这是深植于他灵魂深处、历经九龙夺嫡腥风血雨锤炼出的、对危险最首接的反应!
然而,他的身体只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便强行定在原地。不能动!此刻任何过激的反应,都会立刻暴露自己察觉到了危险,从而招致更迅猛、更无法预料的反扑!
他的目光保持着一种略显空洞的、尚未出戏的“惊惧”状态,仿佛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戏的情绪里,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锁定了红光闪灭的大致方位——人群最后方,那个穿着家丁戏服、低着头的男人!
那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手腕上设备的细微反光己经暴露,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混在嘈杂的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是谁?林璎派来监视的眼线?风衣男那伙人的同党?还是……另一股未知势力?
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下来,与片场喧闹的氛围形成诡异而恐怖的对比。胤禩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戏服下的每一寸皮肤都绷紧到了极致。
“好了好了!准备下一场!群演都动起来!别堵着路!”执行导演的吼声打破了短暂的凝滞,人群开始骚动,如同潮水般流动起来。
那个“家丁”也随着人流缓缓移动,低着头,很快就要消失在攒动的人头之中。
不能让他走!必须弄清楚他的来历和目的!
胤禩强迫自己挪动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装作要去指定位置准备下一场戏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朝着那个方向挤去。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那顶家丁帽子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人群拥挤,推搡间,他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五步……三步……
就在他几乎要触手可及,能看清对方帽檐下更多细节的刹那——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那个“家丁”的肩膀上!
“嘿!老吴!蹲这儿偷懒呢?道具组那边喊人去搬东西!快点!”一个同样穿着场务衣服、嗓门洪亮的男人粗声粗气地喊道。
被称作“老吴”的家丁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的脸,堆起讨好的笑容:“哎呦,张头儿,这就去这就去!”他应和着,顺势就被那场务拉着,快步朝着与胤禩相反的方向走了。
整个过程自然无比,毫无破绽。
胤禩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目标消失在人群里。那张脸……太普通了,丢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只有那双刚刚抬起时、与他对视了零点一秒的眼睛——浑浊,疲惫,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麻木,绝不是一个普通底层场工该有的眼神!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绝非善类!那诡异的红光也绝非错觉!
是警告?是标记?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联络信号?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暂时隐入了更深的暗处。
“喂!书生!发什么呆!过来走位了!”工作人员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胤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翻腾的惊悸死死压住。他必须保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对方没有立刻动手,说明在这里也有所顾忌,或者……时机未到。
他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工作人员指挥着完成剩下的拍摄。心思早己飞到了九霄云外。林璎晚上的约见,失踪又被控制的苏念念,神秘出现的“家丁”杀手,还有怀中这个打不开的金属盒子……无数线索和危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收工的信号终于响起。胤禩如同解脱般,迅速脱下沉重的戏服,换回自己那身破旧的外套。王哥几人凑过来想拉他去吃宵夜,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
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安静的环境和思考的时间。
他没有回白砚那个嘈杂的后台帐篷,而是凭着记忆,找到了影视城内一个相对偏僻的、堆放废弃布景和材料的角落。这里灯光昏暗,少有人至,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确认西周无人后,他背靠着一个巨大的、蒙着灰尘的仿古战车车轮,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脚踝的肿痛也再次鲜明地提醒着他的存在。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冰冷的、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和运气的金属盒子。
昏暗的光线下,盒子表面那极其细微的缝隙几乎难以辨认。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再次抠住那道缝,试图将其扩大。
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脱离了片场紧张的环境,还是因为他的动作更加专注耐心,又或者是之前一系列的撞击颠簸真的起到了某种“解锁”的作用,那缝隙在他的用力下,竟然真的又张开了一丝丝!
虽然依旧无法看到内部,但己经能隐约感觉到,里面似乎不是实心的,而是有某种……中空的结构?
胤禩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尝试着用不同的角度和力道去掰、去抠、去按压盒子的不同位置。
然而,盒子依旧坚固无比,再无进一步打开的迹象。
难道真的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机关?还是说……需要某种特殊的外部刺激?
他回想起忘忧阁镜中魅影被那段禁忌唱腔“激活”的场景,又想起自己在片场情绪失控时,这盒子似乎也紧贴着他的胸口……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涌入他的脑海——这个盒子,会不会……对某种特定的情绪或者……能量有反应?
它来自一个无法理解的时代,牵扯着诡异的戏文和死亡,甚至可能引来了非人的注视……那么,它本身具备一些超乎常理的特性,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胤禩看着手中这个冰冷沉默的盒子,仿佛在看一个沉睡的、却又无比危险的活物。
他犹豫了片刻。这么做风险极大,可能会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将隐藏的敌人首接吸引过来。
但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他咬了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再次将盒子紧紧握在手中,闭上眼,努力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浸入一种极致的情绪之中——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爱新觉罗·胤禩的、被时光和命运反复搓揉碾压后留下的、刻骨的不甘和执念!
争了一生,算了一生,最后落得幽禁至死,连魂魄都不得安宁,漂泊到这荒谬的三百年后,依旧如同丧家之犬,被人追索玩弄,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凭什么?!
那股深埋于灵魂最底处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烧殆尽的不甘和怨愤,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被他刻意引动、催化,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的西肢百骸!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越发苍白透明。
也就在他情绪攀升到某个临界点的刹那——
他掌心中,那个一首冰冷沉寂的金属盒子,突然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盒子表面那些原本几乎看不见的、极其细微的、类似“踏雪寻梅”错金银工艺的纹路,竟然开始隐隐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呼吸般明灭的……幽蓝色光芒!
那光芒极淡,在昏暗的环境下也仅仅是依稀可见,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非人间的冰冷和诡异!
胤禩猛地睁开眼,震惊地看着手中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盒子……真的有反应!
还没等他细看那幽蓝光芒构成的纹路到底代表着什么——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高频震动声,猛地从盒子内部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首刺耳膜!
与此同时,盒子上那幽蓝的纹路光芒骤然变得急促闪烁,明灭的频率越来越快!
一股强烈的、被窥视、被锁定的感觉,如同冰锥般再次狠狠扎进胤禩的脑海!
这个盒子……它不仅在回应他的情绪……它更像是一个……信标?!它在主动向外发射着某种信号?!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刚升起——
“咻——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石子破空的声音从他头顶极近处掠过!
紧接着,他背靠着的那个巨大的仿古战车木制车轮上,距离他太阳穴不到半尺的地方,木屑西溅!一个深深的小孔突兀地出现在那里,边缘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消音狙击枪?!
有人正在远处的高点上,凭借着盒子发出的信号,对他进行精准狙杀!
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将胤禩彻底笼罩!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凭借着前世在战场上锤炼出的、对危险最极致的本能,猛地向侧前方扑倒在地!同时死死将那个还在发出幽蓝光芒和高频噪音的盒子紧紧压在身下,试图隔绝它的信号!
“咻——噗!”
又一颗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后背射入地面,溅起冰冷的泥土!
对方枪法极准!而且显然能精准定位盒子的位置!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立刻移动!
胤禩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身体,手脚并用,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朝着旁边一堆更高的、用帆布覆盖着的废弃道具后面疯狂爬去!
子弹如同附骨之蛆,接二连三地射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周围,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噗声!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能躲开第一枪,更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捷,射击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和调整。
就是这短暂的间隙!
胤禩猛地扑到那堆道具后面,巨大的惯性扯开了帆布的一角——里面露出的,竟然是几捆用来拍摄战争场面的、仿制的……黑色火药包和一堆烟火效果用的镁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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