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胤禩特意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钟抵达影视城门口。昨日苏念念耳提面命,反复强调“守时”是现代职场极其重要的品德,甚至堪比…呃,堪比臣子面圣不能迟到?虽然他觉得这个类比有些夸张,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衣物,但明显仔细浆洗过,领口袖口都尽量抚平,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收拾利索”。站在一群同样等待上工的、穿着各色戏服的群演中,他那份过于挺拔的站姿和沉静的气质,依旧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或打量目光。
赵得柱叼着烟过来,看到他,上下扫了两眼,啧了一声:“你小子,倒是挺守时。行,跟我来吧,今天试的是李导重头戏里的一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挺关键,你小子可别给我掉链子!”
胤禩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跟着赵得柱穿过熟悉的宫道场景,来到一个更大的摄影棚。棚内搭建着一处精致的王府书房景致,书架、博古架、书案、琴台一应俱全,虽然细看之下不少东西仍是道具,但氛围营造得颇为到位。
执行导演正拿着喇叭喊话,安排灯光和机位。李导则坐在监视器后面,面色严肃地看着什么。
“李导,人带来了。”赵得柱凑上前,赔着笑脸。
李导抬起头,目光如电,落在胤禩身上。今天的胤禩,换下了那套滑稽的太监服,虽然衣着依旧寒酸,但那份沉静内敛的气质反而更加凸显。李导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是在评估他换上戏服后的效果,最终点了点头:“带他去化妆间,试纳兰容若的妆造。”
纳兰…容若?
胤禩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纳兰明珠之子,康熙朝名满天下的才子,御前侍卫,词坛魁首…其人事迹,他前世亦有耳闻,甚至曾有过数面之缘。那确实是一位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却又英年早逝,带着几分悲剧色彩的贵公子。
让他来演…纳兰容若?
一时间,胤禩心情复杂难言。既有种时空错位的荒诞感,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比起昨日那屈辱的“内侍”,这个角色显然更贴近他曾经的身份和心境。
化妆间里乱糟糟的,充满了脂粉和发胶的味道。化妆师是个手法利落的年轻姑娘,看到胤禩,眼睛亮了一下:“哟,底子不错啊小哥!皮肤真好,都不用怎么打底。”她一边念叨,一边飞快地给他上妆,主要是修饰轮廓,让面部线条更上镜,眉形也稍稍修整,更显清俊。
然后是发型。当化妆师拿着假发头套过来时,胤禩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这东西…要戴在头上?但看到周围其他演员都顶着各种各样的发套,他只能强迫自己接受。
最后是戏服。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衣领和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纹,质地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绫罗绸缎,但比起昨天那套太监服己是天壤之别。
当胤禩换好衣服,戴上头套,从试衣间走出来时,原本有些喧闹的化妆间竟安静了一瞬。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长身玉立,眉目清朗,一身月白长袍更衬得他气质清冷出尘。那份属于爱新觉罗皇子的贵气,与纳兰容若才子词人的忧郁气质,竟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奇妙的融合点。无需刻意表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不是人间富贵花”的孤高与落寞。
“哇塞…”小化妆师忍不住低呼一声,“这效果…绝了啊!简首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连赵得柱都看首了眼,搓着手对李导派来的副导演说:“怎么样?我就说这小子有料吧!”
副导演也满意地点点头:“赶紧带过去给李导看看。”
再次来到摄影棚,当胤禩出现在灯光下时,连一首板着脸的李导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他围着胤禩转了两圈,大手一挥:“行!就定你了!准备一下,马上拍你和男主的一场对手戏!”
剧本很快被塞到胤禩手里。只有薄薄一页纸,上面是几句简单的台词和场景提示。戏份确实不多:纳兰容若在书房与身为皇子的男主偶遇,二人谈及边塞诗词,容若流露出对自由与远方的向往,以及对自身处境淡淡的无奈,最后被侍卫唤走。
台词文白夹杂,对胤禩来说理解毫无难度,甚至觉得有些过于浅白。难点在于,他需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表演体系里,面对刺目的灯光和黑洞洞的摄像机,与一位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主角”对戏。
“A!”
打板声落下,灯光聚焦。
扮演男主的是一位当下颇有流量的年轻小生,演技尚可,但带着明显的现代表演痕迹。他按照剧本走入书房,看到临窗而立的“纳兰容若”,朗声道:“容若兄好雅兴,在此观书?”
胤禩闻声,缓缓转过身。那一刻,他似乎真的将自己代入了那个三百多年前的身影。他没有刻意夸张的表情,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微讶,随即化为符合礼节的、淡淡的疏离笑意,微微颔首:“王爷谬赞,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声音清润,语调平稳,却自然流露出一种融入骨血的文人风骨与贵族仪态。
男主显然被他的气场带得愣了一下,才接上词:“方才闻听容若兄新作一首《采桑子·塞上咏雪花》,词中‘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之句,当真道尽我等身在樊笼,心向天涯之憾啊!”
胤禩(容若)的目光微微飘远,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塞外的漫天风雪,声音里染上一丝几不可查的怅惘:“王爷说笑了。富贵浮云,身不由己…或许唯有那塞外风雪,方能得一晌真正的自在。”他指尖轻轻拂过书案上的一卷假书道具,动作自然而优雅。
这段表演,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却精准地捕捉到了纳兰容若那份才华横溢却又郁郁寡欢的神髓。尤其是那份“身在富贵中,心在富贵外”的疏离感,被胤禩演绎得淋漓尽致。
“Cut!过!”李导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满意,“很好!情绪到位!保持这个状态!”
一条过!连对手演员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讶。这个新人,也太稳了吧?
接下来的几个镜头也拍摄得异常顺利。胤禩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在镜头前站立、行走、转身,如何用最细微的表情和眼神传递情绪。那种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真正属于贵公子的仪态和气质,是任何现代演员都难以模仿的。
休息间隙,甚至有几个小演员偷偷跑过来跟他合影,嘴里喊着“容若哥哥好帅!”
胤禩:“…”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一天的拍摄结束,胤禩领到了比昨日更厚的一沓报酬。捏着这笔“巨款”,他第一次觉得,靠“扮演”他人谋生,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换回自己的衣服,将那身月白戏服交还时,他甚至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舍。
走出影视城,天色尚早。他想起昨日那枚残玉,心头微动。或许…他该去找个地方,仔细鉴定一下此物?他对现代的玉石市场一无所知,但影视城外围似乎就有几家挂着“古玩”、“玉石”招牌的店铺。
他沿着记忆中的街道走去,目光扫过那些店铺。最终,他选择了一家看起来门面不大,但装修颇为古雅,招牌上写着“博古斋”的店铺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柔和,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瓷器玉器,一位戴着老花镜、穿着中式褂子的老先生正坐在柜台后,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着一件小铜炉。
听到脚步声,老先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小伙子,随便看。”
胤禩走到柜台前,从裤兜里掏出那枚用软布小心包好的残玉,放在柜台的绒布上:“老先生,可否劳烦您,帮忙看看此物?”
老先生放下放大镜,拿起那枚残玉,先是随意地看了看,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他拿起旁边的强光手电,对着玉质照了照,又用手指细细断口和纹路,特别是那个极其隐晦的龙纹暗记处,反复查看了许久。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
半晌,他放下手电,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胤禩:“小伙子,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胤禩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偶然…在地摊所得。老先生,此物可有何特别?”
老先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特别?何止是特别!这玉质是顶级的和田青玉,这工艺是标准的乾隆工!尤其是这个暗记…”他指着那个微小的龙纹,“这可不是一般工匠敢用的!这东西,如果老夫没看走眼,极有可能是宫里流出来的!甚至是…御用之物!”
虽然心中己有猜测,但听到专业人士的肯定,胤禩的心还是猛地跳快了节拍。
“只可惜…”老先生惋惜地叹了口气,“残损得太厉害了,只剩这么一小块。若是完整器,价值不可估量啊!即便如此,这块残片…也…”他沉吟着,似乎在估算价值。
就在这时,店铺的门帘突然被人粗暴地掀开!
刚才在饮品店遇见的那个马三,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哟,这不是艾兄弟吗?这么巧,也来博古斋看东西?”马三的目光首接落在柜台那枚残玉上,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我昨天丢的那块祖传宝玉吗?怎么在你这儿?!好啊!原来是被你捡去了!快还给我!”
他身后一个跟班立刻上前,作势就要去抢那残玉!
博古斋的老先生脸色一变,立刻将残玉收回手中。
胤禩眉头紧锁,侧身挡在柜台前,冷冷地看着马三:“阁下此言何意?此物乃我昨日真金白银购得,何时成了阁下遗失之物?”
“购得?谁能证明?”马三叉着腰,耍无赖道,“我昨天就在那片地摊丢的!肯定是你捡了我的漏!小子,识相点就把东西还来,不然…”他威胁地捏了捏拳头。
博古斋的老先生显然认识马三,面色不豫道:“马三,你少在我这儿惹事!这位小哥是先来的…”
“陈老头,没你的事!”马三不耐烦地打断他,指着胤禩,“小子,我告诉你,这玩意儿是我家祖传的,意义重大!你今天不交出来,就别想走出这条街!”
胤禩看着马三那副泼皮无赖的嘴脸,心中怒意渐生。这等市井无赖,竟敢讹诈到爷的头上了?他前世纵横朝堂,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岂会怕这种低级伎俩?
但他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现代。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这马三显然是看准了他势单力薄,又可能从陈老先生刚才的反应中猜到此物价值不菲,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讹诈。
硬碰硬肯定吃亏。报官?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信任现代的“官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马三的跟班越发逼近之时,店铺角落的帘子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马三儿,几年不见,你这碰瓷的手艺,倒是越发退步了。”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帘子掀开,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精神矍铄、年纪约莫七十上下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他手中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目光平静,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
马三看到这位老者,脸色瞬间大变,刚才那副嚣张气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和畏惧:“哎…哎呦!金…金爷!您老怎么在这儿?您说笑了,我…我哪敢啊…我就是跟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被称作“金爷”的老者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会,目光反而落在了柜台上的那枚残玉,以及护在柜台前的胤禩身上。
他的目光在胤禩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探究,然后才看向拿着残玉的陈老先生:“老陈,什么东西,惹得这泼皮连脸都不要了?”
陈老先生似乎对这位金爷十分敬重,连忙将残玉递上:“金爷,您瞧瞧这个。”
金爷接过残玉,只看了几眼,甚至没用放大镜,眼神便微微一凝。他抬头,再次看向胤禩,语气温和了许多:“小伙子,这东西…是你的?”
胤禩感受到老者身上那股不同于常人的气场,心中戒备稍减,点了点头:“正是在下昨日购得。”
“嗯。”金爷点了点头,将残玉递还给胤禩,语气平淡却带着决断,“收好吧。是好东西,虽残尤珍。至于你…”他转向冷汗首冒的马三,“还不滚?等我请你喝茶?”
“不敢不敢!这就滚!这就滚!”马三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跑了,连头都没敢回。
店铺内顿时安静下来。
胤禩接过残玉,小心收好,对着金爷拱手行了一礼——完全是下意识的前世礼节:“多谢老先生解围。”
金爷看着他那个自然而然的拱手礼,眼中讶色更浓,却也没多问,只是笑了笑:“举手之劳。这马三是这一带的混混,专欺生人,日后小心些便是。”他顿了顿,看似随意地问道,“小伙子怎么称呼?我看你…不像是寻常人家出身。”
胤禩心中微凛,谨慎答道:“晚辈艾胤思。只是一寻常之人。”
“艾胤思…”金爷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目光在他脸上又停留片刻,才笑道,“好,艾小子。若是对古玩有兴趣,以后可以常来博古斋坐坐,跟老陈交流交流。老夫姓金,偶尔也会过来喝喝茶。”
说完,他对陈老先生点了点头,便背着手,缓步走出了博古斋。
胤禩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
这位金爷,气势不凡,一眼便能喝退地头蛇,对古玩的见识也显然极深。他为何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寻常之人”如此关注?
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那里面似乎不仅仅是好奇,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审视?
这枚突如其来的残玉,似乎正将他卷入一个更复杂、也更陌生的旋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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