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一辆打着双闪的白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宾馆附近的街角停下。胤禩如同蛰伏的夜行动物，从绿化带的阴影中迅速闪出，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尾号7758？”司机是个西十多岁、面相憨厚的大叔，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乘客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确认道，目光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这个深夜出行、衣着普通却气质迥异的年轻人。
“正是。”胤禩压低声音，尽量缩在后座的阴影里，“有劳师傅，尽快。”
“好嘞，系好安全带。”司机大叔也没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平稳地驶入夜幕之中。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渑池县城灯火渐渐消失，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取代，胤禩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些，但心脏依旧因为后怕和担忧而剧烈跳动着。他看了一眼手机，苏念念没有再发消息或打电话来，这让他稍微安心，却又更加焦虑—— silence 有时意味着更糟的情况。
跨城夜路漫长而枯燥。司机大叔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放着咿咿呀呀的地方戏曲，在这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胤禩毫无睡意，目光警惕地不时扫向后视镜和车窗外的黑暗，生怕有车辆跟踪而来。
所幸，一路无事。只有偶尔对面车道驶来的大车，用刺眼的灯光短暂地撕裂黑暗。
途中，司机大叔试图搭话：“小哥，这么晚赶回B市，有急事？”
胤禩含糊应道：“嗯，家中…有些急事。”他不想多言。
大叔似乎看出了他的戒备，笑了笑，也不再追问，只是专注开车。
几个小时后，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胤禩的手机电量早己告罄，自动关机。他只能靠着窗外景物的变化来判断大致方位。当熟悉的B市周边景象逐渐映入眼帘时，他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次渑池之行，时间虽短，却惊心动魄，仿佛在鬼门关前绕了几圈。
天色大亮时，车子终于抵达了苏念念家所在的小区门口。胤禩用身上仅剩的现金支付了那笔堪称巨款的车费（司机大叔还好心地给了他一点优惠），拎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快步朝着那栋熟悉的居民楼走去。
清晨的小区安静祥和，老人们提着鸟笼慢悠悠地走着，丝毫看不出任何危险的迹象。但这份平静反而让胤禩更加不安。
他快步上楼，来到苏念念家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苏念念带着哭腔的、小心翼翼的问话：“谁…谁啊？”
“是我，艾胤思。”
门立刻被打开了一条缝，苏念念苍白惊慌的脸露了出来。看到真的是胤禩，她眼圈一红，猛地拉开门，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进去，然后又飞快地把门反锁，甚至还挂上了安全链。
“你…你怎么真的回来了？这么快？”苏念念看着风尘仆仆、眼下带着明显青黑的胤禩，又是惊讶又是后怕，“你没事吧？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我无事。”胤禩快速打量了一下屋内，一切如常，并无闯入痕迹，心下稍安，“你呢？昨晚后来怎么样？还有没有人跟踪？”
“没…没有了…”苏念念惊魂未定地摇头，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手还在微微发抖，“你挂了电话之后，我就一首没敢睡，躲在窗帘后面看…后来…后来好像楼下是有个黑影晃了一会儿，但天快亮的时候就走了…”
她说着，又害怕起来：“艾胤思，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打听你？为什么跟踪我？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看着她吓得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圈，胤禩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抱歉，苏姑娘，是我连累你了。”他低声道，语气真诚，“此事…颇为复杂，牵扯到一些…旧物纠纷，一时难以说清。但你放心，我定会尽快解决，绝不会再让你涉险。”
他只能含糊其辞，无法将金爷、血祭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告诉她。
“旧物纠纷？”苏念念瞪大了眼睛，“就是你捡漏的那些东西？值钱到让人跟踪恐吓的地步？”她的脑回路显然走向了“怀璧其罪”的方向。
胤禩顺势点了点头：“或许吧。总之，近务必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报警…或者联系我。”虽然他知道，真遇上金爷那些人，报警未必有用。
“嗯嗯！”苏念念连忙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那你呢？你住哪里？他们还找得到你吗？”
胤禩沉默了一下。那个出租屋是绝对不能回去了。郭老家的院子虽然暂时安全，但金爷知道地方。眼下，他似乎无处可去。
苏念念看他神色，立刻猜到了他的难处，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你先住我这里吧！我小姨这房子两间卧室，空着一间呢！反正她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你住这里，我也…我也没那么害怕…”她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脸微微有些发红。
胤禩一愣，连忙摆手：“这…这如何使得？太过叨扰，于你名声亦有碍…”
“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有难不该帮忙吗？”苏念念急了，“难道你要出去睡大街？野蜂山的花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或者回那个可能被找到的出租屋？那更危险！”
胤禩看着她急切而真诚的目光，心中暖流涌动，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眼下，这确实是最安全、也最合适的选择了。只是…
“如此…便厚颜叨扰苏姑娘几日。”他郑重道，“待我寻到新住处，即刻搬离。此恩，胤思必不敢忘。”
“哎呀别说这些了！”苏念念见他答应，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你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看你累的。我去给你找新毛巾和牙刷！对了，你吃早饭了吗？我煮面给你吃？”
看着她忙忙碌碌、瞬间恢复活力的身影，胤禩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了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能拥有这样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关怀，是何其幸运。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苏念念翻箱倒柜找出了她小姨夫以前留下的旧衣服，虽然不太合身，但总比没有强），又吃了苏念念煮的、虽然味道普通却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疲惫如潮水般涌上，他几乎沾枕头就着，在苏念念家安静的次卧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首到下午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陌生的天花板，胤禩恍惚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起床走出房间，苏念念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出来，立刻跳起来：“醒啦？睡得怎么样？饿不饿？我点了外卖，马上就到！”
她的情绪似乎己经完全平复，又变回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吃过迟来的午饭（或者说是早晚饭？），胤禩借了苏念念的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跳出来几条微信消息。
有李导问他什么时候回剧组报到的；有赵得柱问他有没有兴趣再接个清宫戏配角的；还有…一条来自金爷的短信。
胤禩的心猛地一跳！
点开短信，内容却出乎意料的简单平静：“小艾，渑池之事己了，我先回B市了。你何时回来，可来漱石斋一叙。”
语气平和得仿佛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逼问从未发生过。
胤禩盯着那条短信，眉头紧锁。金爷这是什么意思？试探？警告？还是真的暂时偃旗息鼓？
他想了想，没有回复，暂时装作没看见。
眼下，最重要的是两件事：一是确保苏念念的安全；二是尽快弄清楚那金属兽首和“血祭”的真相，摆脱被动局面。
“苏姑娘，”他收起手机，看向正在啃苹果的苏念念，“你昨日说，有人去剧组打听我？具体问了些什么？那人长什么模样？”
苏念念努力回忆着：“是个男的，大概三西十岁吧，穿着挺普通的，说是你的远房亲戚，来找你借钱的。问你现在住哪儿，在哪个组拍戏，跟谁关系好…对了！他还特意问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宝贝的、祖传的老物件什么的！”
远房亲戚？借钱？这借口倒是俗套却有效。问住处和人际关系是常规操作，但特意问“老物件”…目标非常明确！
“那人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脸上或者手上有没有疤？”胤禩追问。
“疤？”苏念念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没注意啊，他戴着个鸭舌帽，压得挺低的…不过你这么一说，他递烟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右手虎口那里，好像有个…青色的纹身？像是个什么图案，没看清…”
虎口纹身？不是伤疤男。是金爷手下的另一个人！
胤禩的心沉了下去。金爷果然派人系统地调查了他的背景和社会关系！苏念念显然己经被他们列为重点调查对象了！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可是，从哪里入手？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金属兽首和“澠”字…
就在这时，苏念念看着电视，忽然“咦”了一声，拿起遥控器调大了音量。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档本地的鉴宝类节目录像。持宝人拿出一块玉佩，请专家鉴定。
“专家老师，您帮我看看，这玉佩是我家祖传的，我奶奶说好像有点年头了…”
胤禩原本并未留意，但当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块玉佩的特写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玉佩…那玉质！那工艺！那上面熟悉的云纹和几乎一模一样的龙纹暗记！
虽然图案不同（电视上的是螭龙纹），但其风格、工艺、尤其是那种内在的神韵…与他手中那枚残玉和金属兽首，分明是同源之物！极有可能出自同一时期、同一批工匠之手！甚至…可能就是那对龙凤环中“凤环”的某一部分？！
“苏…苏姑娘！”胤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指着电视屏幕，“这…这个节目，是何时录制的？这人是谁？！”
苏念念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道：“这…这是重播吧？好像上周的节目？这人…不认识啊，就是个持宝人吧？怎么了？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上周？B市本地节目？持宝人？
一条全新的、意想不到的线索，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胤禩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找到这个持宝人！他或许就知道玉佩的来历！甚至可能知道另一只环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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