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个染血的单音,裹挟着冠军侯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沉沉砸在死寂的空气中。如同无形的巨锤,瞬间砸碎了中黄门苏文脸上强撑的惊怒与皇命在身的倨傲。
帐内一片狼藉,血腥与草药的气味浓得化不开。
霍去病仰躺在染血的胡床上,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蜿蜒的猩红刺目惊心,胸前衣襟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紧阖的眼睑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痛楚。
而他胸前,那个被斥为“妖女”的李蓁蓁,衣衫凌乱,浑身血污汗水,狼狈不堪地趴伏着,姿态……近乎亵渎般的亲密。
苏文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阴鸷的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冠军侯竟伤重至此?
甚至不惜以如此姿态、如此决绝的“滚”字,悍然对抗皇命,袒护此女?这己不是简单的抗命,这是……近乎宣告主权的挑衅!
这女子……究竟有何魔力?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深沉的忌惮压倒了被冒犯的愤怒。
苏文死死盯着榻上气息奄奄却依旧散发着迫人威压的霍去病,又扫过他胸前那个微微颤抖、不敢抬头的女子,终究不敢再行逼迫。
他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僵硬的话:“侯爷……保重贵体!下官……告退!定当……如实禀报陛下!” 说罢,猛地一甩拂尘,带着满身阴寒和身后同样惊疑不定的羽林卫,狼狈地退了出去。
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森然的刀光。
帐内,死寂得只剩下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霍去病沉重而艰难的,李蓁蓁惊魂未定的,还有赵破奴压抑着巨大怒火和担忧的。
李蓁蓁趴在霍去病滚烫的胸膛上,心脏如同受惊的兔子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苏文最后那句“如实禀报陛下”,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她甚至能想象到未央宫那位雄猜之主听到此间情形时的震怒!
廷尉诏狱的阴影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霍去病这悍然的袒护,变得更加凶险沉重!
她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亲密,逃离这即将吞噬她的巨大漩涡。
然而——
那只按在她后背上的、滚烫而虚弱的手,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阻止了她的动作。
霍去病依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起伏。那只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是固执地、沉沉地按在那里,传递着一个无声却无比清晰的命令——留下。
李蓁蓁僵住了。
脸颊紧贴着他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衣襟,那滚烫的体温和浓烈的血腥药味混合在一起,熏得她头晕目眩。
手腕上被他紧攥过的地方,深紫色的淤痕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提醒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对抗与……禁锢下的袒护。
灵魂深处,属于林微的悸动与属于李蓁蓁的恐惧剧烈撕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将军……” 赵破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和浓浓的担忧,打破了死寂。
他单膝跪地,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帐内和气息奄奄的霍去病,最后落在李蓁蓁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杀意,有疑虑,更有一种被强行压下的、因将军的决绝而滋生的……无可奈何?
“羽林虽退,然苏文此去,陛下雷霆必至!此女……留不得啊!”
霍去病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己沉入昏迷的深渊。
只有那只按在李蓁蓁后背的手,依旧固执地存在着。
李蓁蓁的心沉到了谷底。
赵破奴的话像冰锥,刺破了她短暂的、因霍去病庇护而生的虚幻安全感。
留不得……是啊,她是个祸根,是悬在霍去病头顶的利剑,是皇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隐患……
就在绝望的冰冷即将彻底淹没她时——
【叮!检测到攻略对象进入深度昏睡修复状态!精神核心初步稳定!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体温39.0℃,心率90次/分)!】
【“真名羁绊”持续生效中!微弱加速目标精神修复!】
【宿主生命值:115天!状态:中度精神疲惫,轻度外伤(肩部挫伤、腕部淤伤)!】
系统的提示如同一丝微弱的光,暂时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他还活着!而且……在恢复!这个认知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医者的本能和责任再次占据了上风。她不能再这样压着他!他的伤需要处理!感染需要控制!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撑起身体。霍去病按在她后背的手,随着她的动作,力道终于松懈下来,无力地垂落在染血的毛毡上。
脱离了那滚烫胸膛的禁锢,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带来一阵战栗。她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也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污汗水,立刻看向霍去病的伤口。
右下腹包扎的麻布条边缘,再次被深色的渗液洇湿了一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高烧虽略有减退,但依旧烫手。
“张仲!烈酒!冰水!柳枝水!干净的布巾!” 李蓁蓁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锐利地扫向角落里依旧面无人色的张仲。
张仲如同被鞭子抽到,猛地惊醒,连滚爬起,手忙脚乱地准备东西。
李蓁蓁则小心翼翼地解开霍去病伤口上被血污浸透的麻布条。
狰狞的创口暴露出来,边缘红肿,中心有淡黄色的渗液和少量新鲜血丝。她眉头紧锁,动作却异常稳定。再次清创,用烈酒反复擦拭,温热的柳枝水小心冲洗,敷上新的消炎草药糊,重新包扎固定。
每一次触碰都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当她处理完伤口,再次用冰水浸透的布巾为他擦拭额角滚烫的汗水时,霍去病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一丝。他无意识地偏过头,干燥起皮、裂着血口的唇,轻轻地蹭过了她正为他擦拭汗水的、沾着冰凉水珠的手指。
那细微的、带着高热灼人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从李蓁蓁的指尖窜入心尖!她浑身一颤,动作猛地僵住!
霍去病似乎并未清醒,只是在本能地寻找一丝清凉的慰藉。他的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吮吸了一下她指尖残留的冰水湿意,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幼兽般的满足喟叹。
李蓁蓁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指尖残留着他唇瓣滚烫而干燥的触感,以及那细微吮吸带来的、令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酥麻。血液瞬间冲上脸颊,带来一阵滚烫。
属于林微的粉丝灵魂在疯狂尖叫,为这无意识的亲密接触而眩晕!而理智则在拼命拉响警报:他是霍去病!他是你的仇人……或许是……
混乱的心绪让她指尖微微颤抖。
【叮!检测到目标无意识亲密接触(唇部)!情感锚点链接强度微弱提升!情愫值+5点!当前情愫值:50/100(初识)!】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精准。
李蓁蓁猛地回神,如同被烫到般缩回手指,心脏狂跳不止。
她不敢再看霍去病干裂的唇,慌乱地抓起旁边温着的柳枝水补液盐,用小木勺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唇边。
昏迷中的霍去病似乎感应到了水的气息,本能地微微张开干裂的唇。李蓁蓁屏住呼吸,极其缓慢、极其耐心地将温热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液体,一点点喂入。
这一次,抗拒少了许多。
他无意识地吞咽着,喉结滚动。
喂了几勺,李蓁蓁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霍去病那只垂落在榻边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指尖在冰冷的毛毡上摸索着,仿佛在寻找什么失落的东西。
几息之后,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滚烫温度的手,竟精准地、轻轻地覆盖在了李蓁蓁搁在榻边、支撑着身体的那只手腕上!
手腕处,正是那圈被他之前紧攥出的深紫色淤痕!
他的掌心滚烫如火炭,指腹因高热而微微干燥,覆盖在那片代表着疼痛和禁锢的淤紫上。
没有用力,只是那样轻轻地、带着一种无意识的、近乎安抚般的……覆盖着。甚至……拇指的指腹,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在那片淤痕的边缘,了一下。
李蓁蓁浑身剧震!
如同被一道带着高温的电流狠狠贯穿!
喂水的动作瞬间停滞!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忘记了!
那只被他滚烫手掌覆盖的手腕,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剩下那灼人的温度、那细微带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感,以及淤痕被触碰时传来的、混合着奇异慰藉的刺痛!
“呃……” 霍去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破碎不堪的呓语。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呻吟,也不再是混乱的喊冤,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的、近乎满足的……模糊音节:
“……甜……”
李蓁蓁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猛地松开,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甜?
他在说……柳枝水……甜?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瞬间淹没了她!
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盈满眼眶。
这个在战场上令匈奴闻风丧胆、在朝堂上令权贵忌惮的少年战神,此刻重伤昏迷,竟因一点点带着草木清苦的柳枝水,像个孩子般呢喃着“甜”……
她看着他惨白却似乎因这微不足道的“甜”而眉宇微舒的脸,看着他无意识覆盖在她淤紫手腕上的、滚烫的手掌,一种混杂着心疼、酸楚和某种奇异悸动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不再试图抽回手,只是那样静静地跪坐着,任由他滚烫的手掌覆盖着自己的淤伤,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叠的手旁那染血的毛毡上。
另一只手,则更加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将温热的柳枝水喂入他干裂的唇中。
【叮!检测到目标无意识亲密接触(手部)及情绪反馈(满足)!情感锚点链接稳固!情愫值+5点!当前情愫值:55/100(初识)!】
【“真名羁绊”效果触发微弱精神共鸣!目标精神修复速度微弱提升!】
帐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带着病中温存与血腥气息的宁静。只有喂水的轻微声响,和两人(一人一狐)交错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
赵破奴那张因忧心忡忡而更显冷硬的脸探了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榻边这静谧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氛围的景象——将军气息平稳地昏睡,那女子跪坐榻边,一手被将军无意识地覆着手腕,另一手正小心翼翼地喂水,侧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带着一种专注的……柔和?
而她脚边,那只雪白的“同尘”小狐,正蜷成一团,睡得香甜。
赵破奴的眉头狠狠拧紧,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几息,终究还是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李……姑娘。” 他生硬地换了称呼,将一份被火漆密封、印着未央宫玄鸟徽记的细长铜管递了进来,声音低沉:“长安……八百里加急密信。陛下……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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