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的帅旗在漠北初秋的风沙中猎猎作响,猩红的底色上,墨色的“霍”字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钢铁洪流,缓缓转向东南,踏上了归途。车轮碾过砂砾,发出沉闷的声响,战马打着响鼻,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皮革、汗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药味。
李蓁蓁蜷缩在一辆加固过的、相对宽敞的辎车里。
厚厚的毡帘隔绝了大部分风沙和视线,也隔绝了外面属于凯旋将士的喧嚣与荣耀。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帘缝顽强地挤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身下是相对柔软的毛毡,角落里堆放着几个包裹,里面是她的“家当”——几件粗布衣物,老王偷偷塞进来的几块硬饼,还有…那个冰冷的毒药包。
囚笼,从固定的帐篷,变成了移动的牢房。只是看守者从赵破奴安排的亲卫,换成了两个沉默得如同石雕、眼神却锐利如鹰隕的玄甲亲兵。
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车辕外侧,如同两道无法逾越的铁闸。
车轮的每一次颠簸,都像碾在李蓁蓁的心上。
长安…那个名字如同沉重的枷锁,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紧地勒住她的脖颈。
那是李敢惨死的地方,是李家荣耀崩塌的废墟,是流言蜚语编织的罗网中心,更是…未央宫那位雄猜之主俯视天下的地方。她这个顶着“李敢之妹”身份、身怀惊世秘密的“囚徒”,一旦踏入那座辉煌而森严的城池,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心底无声地蔓延。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那个油纸包,粗糙的触感带来一丝病态的慰藉。
杀了他…这个念头依旧盘踞在意识深处,如同永不熄灭的余烬。
可每当这念头燃起,眼前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霍去病在营帐中濒死挣扎的模样,浮现他强撑病体应对皇帝使者的虚弱,浮现他…在病榻上闭目时,那褪去杀伐、略显清瘦脆弱的侧脸轮廓…
“不!” 李蓁蓁猛地甩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不该有的影像。
他是凶手!是杀害兄长的仇人!
林微!
你清醒一点!
你的偶像早就塌房了!
那层光芒万丈的滤镜下,是沾着英烈鲜血的污秽!
她一遍遍在心里嘶吼,试图唤醒那个纯粹的、属于李敢妹妹的复仇之魂。
然而,另一个声音,那个属于现代顶尖外科医生、蝉联三届格斗冠军、将霍去病奉若神明二十余年的林微的灵魂,却在心底深处发出微弱却执拗的辩驳:
“真的是他蓄意谋杀吗?那份汉简…会不会有误?战场凶险,误伤…也有可能…”
“他那么年轻,那么耀眼…十七岁封冠军侯,打通河西走廊,封狼居胥…他本是完美的…”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就死了…他看星空的眼神,那么孤独…”
两种截然相反、激烈冲突的意志,如同两股狂暴的飓风,在她狭小的灵魂空间里疯狂撕扯、碰撞!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惨死带来的刻骨恨意;另一边是二十年痴迷崇拜沉淀下的、近乎本能的维护与心痛。这撕裂感,比任何肉体上的酷刑都更令人崩溃!
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粗糙的裤料。
为兄长流的泪?
还是为那个破碎的偶像幻影流的泪?
她分不清。
只觉得心被生生扯成了两半,每一半都在滴血,都在尖叫!
【叮!检测到宿主灵魂本源剧烈冲突!精神能量严重内耗!生命值消耗加速(-2天/天)!当前生命值:23天!】
【警告!持续高强度精神内耗将导致不可逆损伤!】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尖锐的警笛,在混乱的意识风暴中拉响。李蓁蓁猛地一震!生命值!她还有任务!她不能就这样崩溃!
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她颤抖着点开意识中的系统面板。337点功德值闪烁着微光。中级商城的物品琳琅满目。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特殊道具栏:
【金针渡厄(伪):一次性消耗品。使用后可大幅强化宿主下一次针灸治疗效果,模拟“以气御针”境界,引导生命能量,疏通淤塞,激发潜能。持续时间:单次治疗。冷却:无。】
金针渡厄…激发潜能…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在绝望的深渊里悄然亮起。
霍去病…他的身体并未完全康复。
长途跋涉的劳顿,对于刚经历阑尾炎和感染性休克的身体,是巨大的负担。
如果…如果能在抵达长安前,让他的身体状态更好一些…至少看起来更好一些…是否能减少皇帝可能的猜忌?是否能…降低他对自己这个“隐患”的处置烈度?
这个念头一出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竟然在为他考虑?
在为这个仇人考虑?!
可是…理智告诉她,霍去病若在长安倒下,或者被皇帝看出端倪,作为他身边唯一的“医者”,作为李家的人,她绝对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祭品!
她救他,或许…也是在自救?
这想法充满了功利和自保的算计,却也像一根救命稻草,暂时压住了灵魂深处那撕裂般的痛苦。
她需要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继续“治疗”他的理由,哪怕这个理由冰冷而自私。
就在这时,辎车猛地一阵剧烈颠簸!外面传来马匹受惊的嘶鸣和士兵的吆喝声。车身倾斜,李蓁蓁猝不及防,额头重重撞在车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怎么回事?!” 车外传来亲卫严厉的喝问。
“回军爷!前面…前面有段路被雨水冲垮了,坑洼得厉害!” 车夫惶恐的声音传来。
颠簸持续了一阵才平息。
李蓁蓁揉着发痛的额头,心头莫名一紧。
她下意识地掀开毡帘一角,目光越过车辕上警惕的亲卫,投向队伍最前方。
霍去病骑在那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身姿依旧挺拔如标枪,玄色的披风在秋风中卷动。
但离得近了,李蓁蓁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似乎比平日更用力地绷紧,手背上那道早己愈合的划痕附近的皮肤,隐隐透着一丝不健康的潮红。
他的下颌线也绷得极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在硬撑!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跳入李蓁蓁的脑海。
长途奔波的疲惫,马背上的颠簸,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偶像塌房:我的冠军侯死对头 对于他腹腔内那个刚刚愈合、依旧脆弱的伤口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考验!
伤口…在发炎?
在疼痛?
一股混合着职业本能和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急切,瞬间涌上心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提醒,却又猛地咬住嘴唇,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她有什么立场?
一个囚徒,一个仇人?
队伍继续前行,但李蓁蓁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蜷缩回角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帘缝,紧紧追随着前方那个玄色的、在秋阳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每一次看到他因颠簸而身体不易察觉地微微绷紧,她的心也跟着揪紧一分。
那感觉…像是自己珍藏了多年、好不容易修复了一点点的稀世瓷器,又在眼前被粗暴地晃动,随时可能再次碎裂。
夜幕降临,大军在渭水支流旁扎营。
篝火如同星辰,点缀着广袤的原野。
主帐内灯火通明。
霍去病褪去了白日里坚硬的铠甲,只着一身素色的深衣常服,坐在案前。他的脸色在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右下腹的位置,虽然隔着衣物,但李蓁蓁几乎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隐忍的闷痛和灼热。
案上摊着几份来自长安的加急军报和邸报。霍去病执笔的手稳定依旧,但落笔的速度明显比平时慢了几分。烛火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赵破奴侍立一旁,低声汇报着营务。末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将军,您的脸色…不如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无妨。” 霍去病的回答简洁而冷淡,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一份帛书上。那是来自未央宫的密报。他的指尖划过帛书上汉武帝那熟悉的、带着帝王威严的朱批字迹。当看到其中一句时,他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瞬。
那并非军国大事,而是汉武帝略显潦草、却力透帛背的几行字:
“…去病吾甥,闻汝陇西小恙,朕心甚忧。军务虽重,然身体为要。长安太医署己备良药,待卿凯旋,当为卿细细调养。切莫逞强,负朕所望…”
字里行间,是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回护之意。
甚至带着一丝长辈对子侄的絮叨。
刘彻对霍去病的偏爱与信重,跃然纸上。
他力排众议压下李敢之死的真相,为的,或许不仅仅是维护皇家颜面,更是为了保全这个他倾注了巨大心血、视为帝国最锋利战刀的…外甥。
霍去病放下帛书,指腹无意识地着冰冷的玉质笔杆。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是感激?
是责任?
还是…一丝深埋的、不愿示人的疲惫?
他端起案上温热的汤药(张仲按李蓁蓁的方子熬制的柳枝水补液盐),缓缓饮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却也带来一丝细微的安抚。
放下陶碗时,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右下腹的位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一首垂首侍立、实则余光始终紧盯着他的李蓁蓁的眼睛。她的心脏像是被那蹙起的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伤口…果然在疼!
炎症在反复!
医者的判断和粉丝的揪心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抬头,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将军!您的伤口…是否疼痛加剧?需…是否需要查看?”
话一出口,李蓁蓁就后悔了。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赵破奴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她,带着警告和审视。
张仲也愕然地看着她。
霍去病缓缓抬起眼。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深幽如寒潭,平静无波地看向李蓁蓁。那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恼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的审视。仿佛早己看穿了她内心的挣扎与此刻的失态。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李蓁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这是在做什么?
关心仇人?
还是…暴露了自己那该死的、无法割舍的“粉丝心态”?
“退下。” 霍去病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听不出喜怒,“赵破奴留下。”
“诺!” 张仲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出。
李蓁蓁也僵硬地行了个礼,逃也似的退出了主帐。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帐内令人窒息的药味和那沉甸甸的目光,却吹不散她脸上的滚烫和心头的混乱。
回到那辆如同囚笼的辎车,她背靠着冰冷的车壁,大口喘息。黑暗中,她仿佛还能看到霍去病那深幽的目光,看到案上那份来自皇帝的、字字关切的密报,看到他指尖拂过腹部时微蹙的眉头…
恨意在翻腾:他是凶手!他享受着帝王的偏爱,而兄长却死得不明不白!
爱意在撕扯:可他也是那个十七岁封侯的少年战神,是帝国最耀眼的星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就…而且,皇帝如此信重他,或许…或许李敢的事,真的另有隐情?
自保的算计在尖叫:他的身体不能垮!至少在长安站稳脚跟前不能垮!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三种声音在脑海中激烈交战,如同三股狂暴的洪流,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冲垮!她痛苦地抱住头,指甲深深陷入发根。
【叮!检测到宿主灵魂冲突达到峰值!精神濒临崩溃边缘!强制启动“强效安神香”效果!】
【警告!此状态下强行压制,可能导致情感隔离或认知障碍!请宿主尽快疏导!】
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一股清凉的气息仿佛从识海深处弥漫开来,强行抚平了那翻腾的惊涛骇浪,让她混乱的思绪暂时陷入一种麻木的平静。
李蓁蓁脱力般在冰冷的车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的黑暗。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长安…越来越近了。
她能感觉到车轮碾过坚实的官道,离那座巨大的、吞噬了兄长也即将吞噬她的城池,只剩下咫尺之遥。
而她的灵魂,却在这通往长安的囚车上,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一半在泣血控诉。
一半在…无声地,为那个玄衣如墨的身影…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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