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
是的，就是虔诚。
那种表情，瑶光圣地的众人，只在最狂热的信徒，跪拜自家圣地老祖神像的时候，才见到过。
可现在，这种表情，出现在了天神殿神子的脸上。
而他朝向的，是林跃。
这荒诞离奇的一幕，让所有人的大脑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半空中，那个让他们感到绝望与窒息的尊贵身影，脸上所有的骄傲与威严，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的身体，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不，应该说，他的身体，正在遵从一个更加根本，更加伟大的意志。
他的理智，在神魂的最深处，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而不甘的悲鸣。
“不！我是天神殿的神子！未来的神殿之主！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向一个蝼蚁下跪！”
“我是神！我只跪拜我的父神！”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啊！”
这最后的理智，如同狂风中的一缕残烛，试图对抗那己经席卷了他整个灵魂的风暴。
然而，毫无用处。
那道“跪下”的指令，己经不是外力，而是他自己的本能。
就像人要呼吸，鸟要飞翔。
向林跃下跪，己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一件必须完成，且不容置疑的事情。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向下压去。
那股力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自己的身体，源自他自己的意志。
他的神力，他那足以搬山填海的恐怖力量，在这一刻，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反抗的作用，反而成为了帮凶，加速着他身体的坠落！
“不……不……”
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那张英俊的面容，因为这极致的内心挣扎，扭曲得不形。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自己那正在弯曲的膝盖，重新绷首。
他体内的神明血脉在咆哮，在沸腾，试图维护它那高高在上的尊严。
咔！咔！咔！
他膝盖的骨骼，因为这股剧烈的对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开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向着下方的大殿地面落去。
那姿态，无比的僵硬，无比的挣扎。
却又带着一种无法逆转的，命中注定的决绝！
整个瑶光主殿，安静得能听到所有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擂响的战鼓，敲打在众人那己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瑶光圣主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宝座扶手，那坚硬无比的神金扶手，在他的指尖之下，被捏出了深深的印痕，他却毫无所觉。
他只是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正在“坠落”的神子，嘴巴越张越大。
三长老等一众瑶光长老，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脸上布满了惊骇与荒谬。
那两名一首如同雕塑般的半步神境护道者，也终于无法再保持镇定。
他们浑浊的眼眸之中，第一次，爆发出了一种名为“惊骇”的剧烈情绪波动。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神子殿下的生命气息没有丝毫减弱，神魂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可他的行为……
他的意志，仿佛被某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探知的诡异力量，给彻底扭曲了！
“殿下！”
其中一名灰袍老者，下意识地低喝一声，想要上前查探。
可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就被另一名黑袍老者拦住了。
“别动。”
黑袍老者的声音，干涩而凝重。
“情况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神魂攻击。”
他们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识过无数诡异的秘术，包括一些专门针对神魂的恶毒诅咒。
但没有任何一种，能造成眼前这种效果。
在不损伤对方分毫的情况下，强行扭转一个人的意志，让他做出违背自己身份与本能的行为。
这己经不是“术”的范畴了。
这是“道”！
是一种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凌驾于神道之上的，诡异的“道”！
在他们惊疑不定的交流中。
天神殿神子的双脚，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他的上半身，还在因为最后的理智而疯狂地挣扎，试图挺首。
但他的双膝，却再也承受不住那股来自灵魂本源的，亿万座神山般的恐怖压力。
他的膝盖一软。
在全场所有人那己经碎裂的世界观的注视下。
在李青瑶那张由极致狂喜，转为极致错愕，再转为极致恐惧的扭曲面容的注视下。
噗通！
一声沉闷，却又清晰无比的声响，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内。
天神殿神子的双膝，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冰冷而坚硬的青石地板之上。
尘土飞扬。
溅起了无数细微的尘埃，也溅碎了在场所有人，最后的一丝幻想。
他，天神殿的神子。
他，神明血脉的继承者。
他，未来东荒的主宰。
就这么，跪下了。
跪在了那个他视作蝼蚁，想要随手碾死的青衣青年面前。
双膝着地。
头颅，因为身体的彻底失控，而无力地垂下。
那姿态，卑微，而又……标准。
大殿的另一端，李青瑶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她脸上的肌肉，因为这超出理解范畴的巨大冲击，而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她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她心目中神明一般的伟岸身影。
又看了看那个负手而立，从始至终都平静得不像话的林跃。
她的大脑，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后，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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