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外,在后院角落的赖大,在雪雁冰冷的“监视”下,望着那紧闭的储藏间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烛光,肥胖的身体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的把柄,他赖家几代人在贾府经营的一切,都随着那些硝石,被彻底攥在了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是活阎王的林姑娘手里。从此,他赖大,将不再是荣国府威风八面的大管家,而是一条被拴上了铁链、只能摇尾乞怜的狗。悔恨和恐惧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而此刻的荣禧堂,王夫人正对着心腹婆子送来的密报大发雷霆,将一套上好的官窑茶具摔得粉碎。她查不到周瑞家暴毙的任何实证,更查不到赖大今晚的“失踪”与潇湘馆有何关联,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抓狂!潇湘馆那扇紧闭的门,仿佛一张无声嘲笑的脸。
夜更深了。荣国府看似恢复了死寂,但潇湘馆深处那间密室里的微弱烛光,和角落里堆放的冰冷硝石,却如同悄然埋下的火种,只待一个时机,便将这腐朽的牢笼,烧成灰烬。
潇湘馆后院那间狭小隐秘的储藏室,彻底变了模样。几袋灰白的硝石矿如同沉默的士兵,倚墙而立,散发出泥土与矿物的混合气息。角落里堆着紫鹃费尽心思、通过不同渠道悄悄弄来的硫磺块(散发着刺鼻的蛋臭味)和上好的柳木炭(漆黑细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了土腥、酸臭和焦糊的味道,隐隐带着一丝不安分的躁动。
林玥站在临时用厚重石板搭起的工作台前,神色专注得近乎虔诚。她面前摊开一张粗糙的黄麻纸,上面用炭笔清晰地写着系统提供的黑火药基础配方:【硝75%,硫磺10%,木炭15%】。旁边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陶钵、木臼和几把特制的木铲、骨勺——都是雪雁在紫鹃掩护下,从府外不起眼的杂货铺淘换来的。
“姑娘,真的要……弄这个?”紫鹃看着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材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见识过姑娘的狠辣,但亲手制造传说中能开山裂石的“火药”,依旧超出了她的认知边界。
“怕了?”林玥头也没抬,正用骨勺极其精准地从一个陶钵里舀出研磨得极细的硝石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入另一个更大的木臼中。她的动作稳定而精确,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冷静。“怕,就出去守着。”
紫鹃立刻挺首了腰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怕!姑娘做什么,紫鹃都跟着!”
雪雁则是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她拿着小秤,按照林玥的指示,仔细地称量着硫磺和木炭的份量,小脸因为专注而微微发红。对她而言,这更像是一种新奇而重要的“制药”过程。
【材料准备就绪。】
【操作提示:研磨混合需极度均匀,严禁引入任何火星、金属摩擦或静电。环境湿度需低于40%。当前湿度:35%(符合)。】
林玥深吸一口气。理论再完美,实践永远是第一道鬼门关。她示意紫鹃和雪雁退后几步,自己则拿起特制的木杵,开始极其缓慢、均匀地研磨、混合臼中的三种粉末。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每一次翻动都屏息凝神。三种颜色不同的粉末在木杵下渐渐交融,变成一种均匀的灰黑色。
时间在极度紧绷的专注中流逝。储藏室内静得可怕,只有木杵与臼底摩擦发出的极其细微、均匀的沙沙声。汗水从林玥的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她却浑然不觉。紫鹃和雪雁大气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林玥手中的动作和那臼越来越危险的混合物。
不知过了多久,当臼中的粉末呈现出一种均匀、细腻、毫无杂质的深灰色时,林玥终于停下了动作。
“成了。”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如释重负。
紫鹃和雪雁刚松一口气,林玥的下一句话又让她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步,试爆。”
试爆地点选在潇湘馆后院最深处,靠近围墙根的一处废弃花圃。这里荒草丛生,远离主屋,又有高墙阻挡,相对隐蔽。林玥用木铲小心地从臼中铲出少量混合好的黑火药粉末,装入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用厚实油纸层层包裹、只留引信口的“试验包”中。引信是用浸透了硝水的棉线搓成。
她将“试验包”埋进花圃松软的泥土里,只露出短短一截引信。然后示意紫鹃和雪雁退到远处竹林后,自己则点燃了一根细长的线香。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线香顶端那一点暗红的火星,在晚风中明灭不定,如同死神的独眼。林玥蹲在引信旁,眼神锐利如鹰,计算着风速和燃烧速度。她屏住呼吸,将线香缓缓凑近引信头。
嗤——!
引信被点燃,爆出一小簇耀眼的火花,随即化作一道急速缩短的、嘶嘶作响的火蛇,贪婪地吞噬着棉线,迅速钻向泥土深处!
林玥身形如电,在引信点燃的瞬间便己向后暴退,几个起落便隐入竹林后的阴影,与紫鹃雪雁汇合。三人死死盯着那埋着“试验包”的土堆,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的惊天巨响并未到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嘶嘶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然后……彻底消失。花圃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动荒草的沙沙声。
“失……失败了?”雪雁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失望。
林玥眉头紧锁。不可能!配比绝对精确,混合绝对均匀!难道是引信受潮?还是封装出了问题?她刚想上前查看——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咆哮,骤然炸响!
那声音并不像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闷的穿透力!仿佛一头被禁锢的凶兽在泥土深处发出了第一声不甘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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