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飞舟
死寂。
绝对的、被法则强行凝固的死寂。
飞舟内部，时间与空间被冻结在毁灭爆发的巅峰瞬间，化作一幅充斥着破碎与狂暴的死亡静帧。撕裂的空间裂缝如同凝固的黑色闪电，悬停在崩解的金属结构之间。狂暴的能量乱流保持着奔涌的姿态，如同被冰封的彩色毒龙。细碎的金属碎片凝固在飞溅的轨迹上，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在这片绝对静止的毁灭画卷中央，苏默残破的躯壳瘫倒在焦黑的治疗舱底，如同被献祭的残骸。
胸膛上方，那个深邃玄奥、散发着暗金玉色交织光芒的立体烙印，如同最冷酷的引擎核心，缓缓旋转。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转动，都释放出令空间战栗的绝对镇压韵律，维系着这方寸之地的毁灭平衡。烙印深处，暗金色的毁灭核心符文冰冷运转，死死束缚着缠绕其上的、代表着失控仙音法则的玉色音律符文，如同锁链捆缚着挣扎的怒龙。
他的身体，己彻底沦为承载这恐怖烙印的容器。皮肤焦黑碳化，布满龟裂的纹路，如同干涸了亿万年的河床。胸膛的伤口不再涌出能量浆流，所有狂暴的力量都被强行锁死在烙印之内，只在皮肉下透出令人心悸的暗金玉色微光。紧握唢呐的右手，指骨与冰冷的铜管被一层暗金玉色的奇异物质覆盖、融合，如同被浇筑在一起的金属雕像。深陷在舱底的脸颊，沾满凝固的血污泥垢，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到近乎虚无。
唯有那支深深嵌入他撕裂嘴唇的铜唢呐，哨口边缘，一点极其黯淡、却异常执拗的铜色微光，如同狂风暴雨后残留的、不肯熄灭的最后一点火星，在绝对静止的画卷中，顽强地闪烁着。
“唦…”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气若游丝的低鸣，艰难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
赤红玄鸟巨大的身躯被狂暴乱流掀飞，重重嵌在布满裂痕的金属墙壁上，保持着撞击的姿势。它相对完好的左翼支撑着身体，右翼那道恐怖的撕裂伤被冻结的暗紫色能量覆盖，如同狰狞的黑色疮疤。赤红如血的翎羽大片焦黑剥落，露出下方同样被侵蚀发黑的血肉。
金色的瞳孔，痛苦而疲惫地转动着，穿透凝固的毁灭乱流，死死锁定在苏默胸膛上那个缓缓旋转的暗金玉色烙印之上。
烙印中散发出的、融合了冰冷毁灭与微弱守护意志的镇压韵律，如同无形的枷锁，也死死压制着它伤口处那被冻结的侵蚀能量。每一次烙印的转动，都让它感受到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与…**敬畏**。
那是对同源力量的敬畏。更是对那个渺小躯壳中爆发出的、足以镇压失控仙音法则的恐怖意志的…**臣服**。
它巨大的头颅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了那点哨口边缘、顽强闪烁的铜色微光上。
那点光…好熟悉…
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硝烟与毁灭，看到了排污口外、地狱战场边缘，那道偏折了毁灭光束的、破碎的唢呐声…
看到了在更久远的血脉传承记忆中，某个模糊的、温暖的、同样执着于某种音律的身影…
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如同穿过岁月尘埃的叹息，在玄鸟的意识核心深处漾开：
“…火种…不能…熄灭…”
这意念如同最后的火苗，点燃了玄鸟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唦…嗬…”
它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仅存的左翼开始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尝试挪动**！
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着被冻结的侵蚀伤口，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被法则凝固的空间如同无形的泥沼，疯狂地阻滞着它的每一个意图！金色的瞳孔因痛苦而剧烈收缩，但它挪动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目标，并非逃离。
而是…**那具瘫倒的残躯**！那点哨口边缘的微光！
它要用这残存的力量，去守护那点最后的火星！
时间，在这被凝固的毁灭中失去了意义。
玄鸟巨大的身躯如同陷入琥珀的巨虫，在绝对静止的空间里，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向着苏默的方向…挪蹭**。
焦黑的翎羽在凝固的空气中刮擦，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声。
巨大的左翼每一次微弱的扇动，都如同推动着无形的山岳。
伤口处被冻结的暗紫色能量，在它强行挪动带来的剧痛刺激下，边缘极其细微地波动着，仿佛随时会挣脱镇压的束缚。
每一步挪动，都如同跨越刀山火海，燃烧着它最后的生命力。
终于。
在耗尽了不知多少时间、多少气力之后。
玄鸟巨大的头颅，终于…**触碰到了治疗舱冰冷的边缘**。
它金色的瞳孔，近在咫尺地凝视着舱底那个渺小的身影。目光扫过他胸膛上缓缓旋转、散发着恐怖韵律的烙印，最终…**定格在那点哨口边缘、顽强闪烁的铜色微光之上**。
那点光，微弱，却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它的注视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回应。
“唦…”
玄鸟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鸣。它巨大的头颅极其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目标，并非苏默残破的躯壳。
而是…**那支深深嵌入他嘴唇的铜唢呐**！
它要触碰那点光！
沾满污血泥垢、焦黑卷曲的鸟喙，在凝固的空间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靠近**那点微光。
十寸…五寸…一寸…
就在鸟喙尖端即将触碰到那点铜色微光的刹那！
嗡！！！
苏默胸膛上那个缓缓旋转的暗金玉色烙印，猛地一震！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镇压韵律轰然爆发！
这股韵律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玄鸟强行挪动、早己濒临崩溃的身体上！
“唦——！！！”
玄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巨大的头颅如同被巨锤砸中，猛地向后扬起！金色的瞳孔瞬间被痛苦和血丝填满！它强行挪动牵扯的伤口处，那被冻结的暗紫色能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沸腾、膨胀！数条粘稠的黑色能量触须猛地挣脱了冻结的束缚，如同毒蛇般窜出，狠狠撕咬着它相对完好的左翼翎羽！
嗤嗤嗤——！
焦黑的翎羽瞬间被腐蚀、剥落！露出下方同样开始发黑溃烂的血肉！
巨大的痛苦和能量的反噬，让玄鸟仅存的力量瞬间崩溃！它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沉重的鸟喙狠狠砸在治疗舱冰冷的边缘！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金色的瞳孔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与不甘。那点近在咫尺的铜色微光，仿佛成了永远无法触及的彼岸。
它失败了。
就在玄鸟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绝望边缘！
就在它沉重的鸟喙砸落在治疗舱边缘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支深嵌在苏默嘴唇中的铜唢呐，哨口边缘那点顽强闪烁的铜色微光，仿佛被玄鸟这绝望的触碰所引动，又仿佛被烙印爆发的更强制镇所刺激…
嗡！！！
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这光芒并非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意志**！一种在无数次生死绝境中、被血与火反复淬炼的…**不屈战意**！一种在意识彻底沉沦消散后，依旧被这冰冷的铜管所铭刻、所承载的…**存在烙印**！
光芒爆发的瞬间！
一段破碎、嘶哑、走调、却带着刺穿灵魂力量的…**唢呐旋律碎片**，如同被尘封万载的留声机突然启动，毫无征兆地、首接在整个凝固的飞舟空间内…**轰然炸响**！
“呜——锵！锵锵锵——！！！”
这不是完整的曲子。
而是苏默在星火城废墟斩灭真仙残魂时，那百鸟朝凤的绝命之音！
是他在污渠黑暗中，吹响的玉石俱焚的破碎颤音！
更是他在战场边缘，偏折毁灭光束时发出的那一声漏风悲鸣！
这些破碎的音符，被这铜唢呐忠实地记录、封存，此刻在玄鸟绝望的触碰和烙印的强制镇压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猛地挣脱了束缚，带着苏默存在过的全部印记、全部不甘、全部守护的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狂暴的音律洪流，狠狠撞向了这凝固的毁灭空间！
轰——！！！
这音律洪流，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炽热陨石！
它所蕴含的意志，与苏默胸膛烙印中那股冰冷的镇压韵律…**同源而出**！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温度与情感**！
嗡！！！
整个被法则强行凝固的飞舟空间，如同被投入了高频震荡器的玻璃，猛地剧烈一震！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凝固的空间裂缝边缘，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蛛网纹！
凝固的能量乱流表面，荡漾开剧烈的涟漪！
悬浮的金属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动，微微偏移了轨迹！
就连苏默胸膛上那个缓缓旋转、散发着绝对镇压气息的暗金玉色烙印，其旋转的速度也猛地…**迟滞了一瞬**！
禁锢！被同源而异质的力量…**短暂地撼动**了！
虽然只是一瞬！
但对于某种存在而言，这一瞬…**足够了**！
“唦————————！！！！！”
一声前所未有的、高亢、清越、仿佛能撕裂万古长夜的禽鸟啼鸣，带着焚尽八荒的桀骜、无边无际的痛苦、以及一种…**被压抑了无尽岁月后终于得以释放的、源自血脉本源的初啼**，猛地从玄鸟那砸落在治疗舱边缘的头颅中爆发出来！
这啼鸣并非单纯的声波！
而是…**法则的宣告**！是…**生命的战歌**！
随着这声穿云裂石的初啼！
玄鸟那早己黯淡、濒临熄灭的金色瞳孔，如同被注入了焚天之火，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烈金芒！它软倒的巨大身躯，被一股从血脉最深处、从灵魂本源中迸发出的恐怖力量，猛地…**撑了起来**！
嗤嗤嗤——！！！
缠绕在左翼伤口上的、那些刚刚挣脱束缚的暗紫色能量触须，在这声啼鸣爆发的炽烈金芒照耀下，如同被投入烈阳的积雪，发出凄厉的“嗤嗤”声，瞬间汽化、湮灭！伤口处被腐蚀发黑的血肉，在金芒的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新鲜的肉芽艰难而顽强地开始滋生！
它仅存的左翼，猛地展开到极限！覆盖其上的赤红翎羽，虽然依旧焦黑剥落，但残存的羽片边缘，却流淌起如同熔岩般炽亮的金红色光泽！
“唦——！！！”
又一声更加高亢、更加暴烈的啼鸣！
玄鸟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燃烧着金焰的瞳孔，不再看向苏默，而是猛地…**转向了飞舟的另一端**！
转向了那个靠坐在冰冷金属墙壁旁、面具早己化为齑粉、显露出纯粹玉色虚影的…**玄衣存在**！
玉色虚影依旧在剧烈地颤抖。眉心破洞内，失控的仙音法则能量在烙印的镇压下疯狂涌动。模糊的五官轮廓在混乱中扭曲，那双玉色的“眼眸”中，痛苦、混乱、古老的怒意交织翻腾。
当玄鸟那蕴含着焚尽八荒的初啼与燃烧的金色瞳孔狠狠锁定他的瞬间！
玉色虚影那混乱扭曲的“面容”上，第一次…**极其明显地…凝固了一下**！
那双玉色的“眼眸”中，翻腾的混乱与怒意如同遭遇了寒流，瞬间…**迟滞**！
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茫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那片混乱的玉色光芒深处…**漾开了一丝涟漪**。
仿佛这声啼鸣，这双燃烧的金瞳，穿透了无尽混乱的时空，触碰到了某个被深深掩埋、早己被遗忘的…**印记**。
飞舟的绝对死寂与凝固，被这声初啼彻底撕碎。
毁灭的画卷，开始…**解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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