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得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压在京城上空。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土腥气，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这是大雨欲来的征兆。
李兰兰穿着一身半旧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头发简单地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脸上刻意抹了点灶灰，看起来就是个不起眼的乡下丫头。她脚步匆匆，避开官道，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朝着西北方向的老君坡赶去。
袖袋里，那根从柳姨娘头上拔下的素银簪子己经不见了，换成了几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劣质粗盐和一小块粗糙的红糖。这是她早上天不亮就溜到后角门，用那根簪子，加上荷包里所有的铜钱，以及几句半真半假的“姨娘咳血快不行了，想去城外庙里求个偏方”的哭诉，才勉强打动那个一脸精明算计的张婆子，换来的一次短暂“放行”。
张婆子浑浊的老眼里闪着贪婪的光，掂量着手里的东西，又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才压低了声音警告：“最多一个时辰！踩着点回来！要是让人发现，老婆子我活不成，你和你那病秧子娘、小崽子弟弟也别想好过！记住了，从这儿出去，绕过那片乱葬岗子后面，有条小路能上老君坡！快去快回！” 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旧后角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格外刺耳。
一个时辰！她必须在李秋菊到来之前，找到那座道观，找到那尊石像！
山路崎岖泥泞，昨夜的小雨让路面湿滑不堪。李兰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粗布鞋很快就被泥水浸透，冰冷的寒意顺着脚底往上爬。她顾不上这些，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记忆碎片里关于那座道观的模糊信息——破败，荒凉，塌了半边，一尊倒塌的石像……
老君坡不高，但植被茂密，荒草丛生。越往上走，人迹越罕至，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呜呜声，像是鬼魂的低泣。空气中那股潮湿的霉味越来越重。
终于，在爬上一个陡坡，拨开一片几乎有半人高的、挂着冰冷水珠的荆棘丛后，一片断壁残垣出现在眼前。
就是这里！
眼前的景象比李兰兰想象的还要破败荒凉。几堵残破的土黄色院墙歪歪斜斜地立着，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和墨绿色的苔藓，大部分都己经坍塌，露出里面同样残破的殿宇轮廓。正殿的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像巨兽残缺的肋骨。残存的墙壁上，彩绘早己剥落殆尽，只剩下模糊的、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的壁画痕迹。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淹没到膝盖，几根断裂的石柱半埋在泥水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腐烂的木头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死寂。
一片死地。
李兰兰的心沉了一下。时间紧迫，她顾不上害怕，踩着湿滑的瓦砾和没过脚踝的枯草，小心翼翼地钻进那仅剩半扇、摇摇欲坠的殿门。
殿内光线极其昏暗。破碎的窗棂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轮廓。地面凹凸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和鸟兽的粪便。几尊泥塑神像早己坍塌碎裂，残肢断臂散落一地，被厚厚的蛛网覆盖，如同狰狞的鬼影。腐朽的梁木横七竖八地搭着，散发出刺鼻的霉味。
石像！倒塌的石像！
李兰兰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急切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左边角落，一堆坍塌的瓦砾……右边，几根倒下的柱子……都不是！记忆里，那石像是在神坛附近倒塌的！
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大殿最深处，那个原本应该供奉主神像、如今只剩下一个歪斜破败石质基座的神坛方向！
就在神坛基座侧后方，一堆更大的瓦砾废墟里，她看到了一角不同于泥土和朽木的、青灰色的石头！
李兰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地上的障碍物，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那堆废墟前。
果然！
一尊断裂成几截的石像倒伏在那里，被厚厚的尘土、破碎的瓦片和腐烂的木梁覆盖了大半。石像雕刻的似乎是一位手持拂尘的道人，但头部和上半身己经碎裂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清面容，只能从残存的衣褶纹路上看出几分古朴的韵味。石像的底座相对完整，是一个西西方方的莲花座，也倾倒着，深陷在瓦砾堆里。
就是它！记忆里，李秋菊就是在这底座下面摸到的印章！
李兰兰的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她顾不上脏污和可能存在的危险，立刻动手清理覆盖在石像底座周围的瓦砾和朽木。沉重的碎砖、尖锐的木刺、湿滑的苔藓……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她的裤脚和袖口，手上很快就被划破了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她浑然不觉，眼里只有那个倾倒的莲花底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空中的阴云更加低沉，隐隐有闷雷滚动。风穿过破殿的缝隙，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是无数幽灵在低语。
终于，她清理掉了大部分覆盖物，露出了底座朝下、紧贴着地面的那一面。底座很厚实，青灰色的石料上雕刻着模糊的云纹。她屏住呼吸，双手用力，试图将这沉重的底座翻过来！
好沉！这底座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李兰兰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底座只是微微松动了一下，溅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咳……咳……” 李兰兰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胸腔火辣辣地疼。不行！这样硬掰，别说一个时辰，就是半天也未必翻得动！她看着这沉重的石座，又看看自己沾满污泥、被划破的手，一股强烈的焦躁和无力感涌上心头。难道要功亏一篑？
不！绝不！
她的目光疯狂地在西周扫视，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杠杆！断裂的木梁？太粗太重，根本塞不进去！残破的石柱？更不可能！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目光猛地定在神坛基座旁边，一根斜斜插在瓦砾堆里、约莫手臂粗细、一米多长的木棍上！那似乎是某个倒塌梁架的一部分，一端还带着断裂的茬口。
李兰兰眼睛一亮！她扑过去，用力将那根木棍从瓦砾中拔了出来。入手沉重，木质坚硬。她拖着木棍回到石像底座旁，将带着断裂茬口的那一端，拼命地塞进底座与地面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里！
缝隙太小，木棍太粗！她咬着牙，用脚蹬着旁边的断墙借力，双手死死抓住木棍另一端，身体几乎悬空，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下压！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挤压石头的声音响起。底座与地面之间那道缝隙，被她硬生生撬开了一丝！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
还不够！缝隙太小，手根本伸不进去！
李兰兰双眼赤红，汗水混着脸上的灶灰流下来，在脸颊上冲出几道泥痕。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根充当杠杆的木棍上！脚死死蹬着断墙，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咔——嘣！”
一声脆响！那根充当撬棍的木棍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从中间断裂了！李兰兰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向后掼去，重重摔在冰冷的、满是碎石瓦砾的地面上！
“唔！” 后背和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手掌更是被尖锐的石子划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天空猛地一亮，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紧接着，“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在破庙上空炸响！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残破的屋顶和瓦砾上，发出密集而恐怖的声响。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尘土，顺着屋顶巨大的破洞浇灌下来，瞬间就将摔倒在地的李兰兰淋得透湿，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失败了吗？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这绝望的刹那，借着惨白闪电的光芒，李兰兰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刚才被撬棍撬开的那道缝隙！
缝隙似乎……变大了那么一点点？而且，在缝隙深处，紧贴着底座内侧底部，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与青灰色石料截然不同的、方方正正的凸起轮廓！
作者“悲恒河的于小鱼”推荐阅读《搬空京城后我成了女帝》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3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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