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兰背着昏迷的柳姨娘，牵着李承志，如同三座冰冷的雕像，矗立在营地摇曳的火光中。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兵丁们在地，面无人色。李家人则如同等待宣判的囚徒，恐惧和复杂的情绪在每个人脸上交织。
“兰…兰丫头…”李茂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希冀的颤抖，“是…是你？你…你怎么…”他想问你怎么逃出来的？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但看着李兰兰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口。
王氏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嫡母的架子了，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恐惧和怨恨，她猛地推开搀扶的仆人，踉跄着扑上前几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兰兰！我的好女儿！你…你总算回来了！快！快救救我们！救救李家！这群杀千刀的官兵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她指着那些的官兵，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李秋菊看着母亲那副谄媚讨好的嘴脸，再想到自己昨夜付出的屈辱代价，一股强烈的羞愤和怨毒首冲头顶！她尖声叫道：“娘！你求她做什么？！她就是个妖女！怪物！官兵就是她打伤的！她是来害我们的！”
“闭嘴！蠢货！”王氏反手就想给李秋菊一个耳光，却被李秋菊怨毒地躲开。
李兰兰冷眼看着这出闹剧，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群滑稽的蝼蚁。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同样眼巴巴望着她的旁支庶出，里面有哀求，有期盼，也有深深的恐惧。
“李兰兰，”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今日起，我与户部尚书李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李家人的心上！
“你…你说什么？！”李茂林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指着李兰兰，手指颤抖得厉害，“孽…孽障！你敢背弃祖宗？！”
“祖宗？”李兰兰嗤笑一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李家的祖宗，可曾庇佑过我们母子三人分毫？流放路上，你们可曾给过我们一口水，一口粮？你们视我们如草芥，磋磨、欺辱、任由我们自生自灭！现在，有什么脸面跟我提祖宗？！”
她的目光如同利剑，刺向李茂林和王氏，刺向脸色煞白的李秋菊，也扫过那些在流放路上同样冷漠旁观的旁支：“从今往后，我李兰兰，只认我的生母柳氏，我的胞弟李承志！至于你们——”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决绝：“是生是死，是荣是辱，与我再无半点相干！你们的流放路，自己爬着走吧！”
“不！你不能这样！”王氏彻底慌了，扑上来想抓住李兰兰的衣角，“兰兰！娘错了！以前都是娘不好！娘给你赔罪！你不能丢下我们啊！你看你爹…你看秋菊…我们是一家人啊！”她涕泪横流，试图用亲情绑架。
李秋菊更是疯了般尖叫：“李兰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李家生你养你，没有李家哪有你？！你敢走？！你走了就是大逆不道！天打雷劈！”她歇斯底里，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内心的恐惧和那见不得光的交易带来的羞耻。
“生我养我？”李兰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冷地看着李秋菊，“生我的是我娘！养我？是克扣我的份例，纵容下人欺辱我，寒冬腊月给我穿单衣，这就是李家的‘养’？至于‘恩’？呵，李家给我的‘恩’，就是让我和我的娘亲、弟弟在流放路上活活饿死吗？！”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真相，让李秋菊哑口无言，也让其他李家人脸色惨白。
“你…你这个妖女！怪物！你不得好死！”李秋菊被彻底戳破伪装，恼羞成怒，只剩下最恶毒的诅咒。
李兰兰不再理会她的犬吠，目光转向那些在地、噤若寒蝉的官兵。她的视线落在那个被钉在地上哀嚎的兵丁，以及土坡下捂着手腕、疼得首抽冷气的赵阎王身上。
“你们，”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今日之事，算是个警告。再敢动我娘和我弟弟一根汗毛，或是试图阻拦我们离开……”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脚尖随意地踢起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咻——噗！”
石头如同炮弹般激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营地边缘一棵碗口粗的枯树！
“咔嚓！”一声脆响！那棵枯树应声而断，上半截树干轰然倒塌，溅起一片烟尘！
“犹如此树。”李兰兰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所有官兵，包括赵阎王在内，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这…这还是人吗？！徒手断树？！他们看向李兰兰的眼神，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哪里还敢有半点阻拦的心思？
李兰兰不再看任何人。她稳稳地托了托背上的母亲，紧了紧牵着弟弟的手。
“志儿，我们走。”
“嗯！”李承志用力点头，紧紧握住姐姐的手，小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姐姐无比的崇拜与信赖。他看都没看那些所谓的“家人”一眼。
在无数道或怨毒、或恐惧、或绝望、或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李兰兰背着母亲，牵着弟弟，一步步，从容不迫地走出了这片充满污秽与绝望的营地，融入了营地外的无边黑暗之中。篝火的光晕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一道隔绝生死的界限。
李家众人，如同被遗弃在孤岛的难民，眼睁睁看着唯一的生路断绝。李茂林一口气没上来，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引发一片混乱的惊呼。王氏瘫坐在地，嚎啕大哭，咒骂声却再也不敢对着李兰兰离开的方向。李秋菊死死盯着那消失的背影，眼中是刻骨铭心的怨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淋漓。她知道，自己昨夜付出的代价，彻底成了笑话！而她们的地狱之路，才刚刚开始。
赵阎王挣扎着爬起来，看着李兰兰消失的方向，又看看一片狼藉的营地和哀嚎的手下，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深深的忌惮。他嘶哑着嗓子吼道：“看什么看？！收拾东西！给老子继续赶路！谁敢再磨蹭，老子扒了他的皮！”他只能将满腔的怒火和恐惧，加倍地倾泻到剩下的李家人身上。
营地再次陷入混乱和哭嚎，但这一次，再也没有那个如同神兵天降的身影出现了。李兰兰带着她的至亲，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枷锁，飘然远去，只留给原地一个冰冷的背影和无尽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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