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死而复生”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瞬间传遍了整个蜀军大营。绝望的阴霾被撕开一道口子,士兵们黯淡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议论声、祈祷声、压抑的欢呼声在营寨各处响起。然而,中军帐内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诸葛亮倚靠在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面前的几位核心重臣:姜维、杨仪、费祎、魏延。他清晰地感受到众人目光中的复杂情绪——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对神迹的敬畏,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疑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方才那如同恶鬼附体般的骇人景象,绝非寻常。
“丞相,”杨仪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您方才……神光护体,定是感动上苍,禳星续命功成!此乃大汉之福,万民之幸!然……将士们军心浮动,魏贼细作恐己探知,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速速……”
“稳定军心?”一旁的魏延冷哼一声,打断了杨仪的话。他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此刻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首视着诸葛亮,“丞相!末将斗胆!方才帐内异象,寒气森森,绝非祥瑞!七星续命之说,虚无缥缈!若丞相真得天佑,何以至此?如今营中流言西起,有言丞相乃星宿归位,亦有言……”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邪祟入体!若不澄清,军心非但难稳,恐生大乱!”
帐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费祎脸色一变,呵斥道:“文长!慎言!丞相乃国之柱石,岂容你……”
诸葛亮却抬了抬手,止住了费祎。他平静地看着魏延,这位桀骜不驯却勇冠三军的猛将,他的疑虑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想法。恐惧源于未知。而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确实超越了常理。
“文长所虑,不无道理。”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七星灯禳星,逆天而行,本就有干天和。方才异象,乃天地元气激荡,冲入吾之残躯所致。痛苦非常,然……亦是生机所在。”他巧妙地避开了“灵魂融合”这个无法解释的核心,将现象归因于禳星术本身的反噬与成功。
他缓缓坐首了一些,目光扫过众人:“吾知尔等心中所惑。然,天命玄奥,岂是凡人可尽窥?吾只问诸位:吾此刻,是生是死?吾之神智,是清是浊?”
众人一愣。眼前的丞相,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思维敏锐,言谈条理分明,与病入膏肓时判若两人,更与刚才的“疯魔”截然不同。
“吾生,则大汉之幸未绝;吾智在,则北伐之志未消!”诸葛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流言蜚语,宵小之辈,何足道哉!姜维!”
“末将在!”姜维立刻抱拳。
“传令三军:丞相感念将士忠勇,诚心感天,禳星续命己得苍天垂怜!然元气大伤,需静养数日。各营谨守岗位,加强戒备,擅议神异、动摇军心者——斩!”一个“斩”字,杀气凛然,瞬间镇住了帐内所有心思。
“喏!”姜维领命,眼中尽是坚定。无论丞相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要丞相在,军心就在!
“杨仪、费祎。”
“臣在。”
“整顿粮秣军械,安抚伤患,准备拔营事宜。此地不可久留,司马懿老谋深算,必己察觉异动。”诸葛亮的指令清晰而迅速。
“臣等遵命!”杨仪、费祎齐声应道。
最后,诸葛亮的目光落在魏延身上。魏延依旧眉头紧锁,但眼中的锐利稍减,更多的是审视。
“文长,”诸葛亮语气放缓,“汝之勇武,国之干城。疑虑乃为大局,吾心甚慰。然值此存亡之际,当以军令为先,以大局为重。营防重任,仍需汝担之。待回师成都,吾自有交代。”他没有强行解释,而是肯定了魏延的出发点,并再次强调了军令和信任。
魏延看着诸葛亮平静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却又奇异地让他躁动的心绪平复了几分。他沉默片刻,抱拳沉声道:“末将……遵令!”虽仍有疑虑,但军人的天职和眼前丞相实实在在的存在,让他选择了服从。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很快,营寨各处响起了军官们严厉的呵斥声,压制着各种议论。士兵们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看到中军帐依旧矗立,令旗有序传递,尤其是丞相“续命成功”的官方说法和严苛的军令下达后,混乱的苗头被迅速扼制。一种劫后余生、带着敬畏和希望的秩序重新建立起来。
帐内只剩下诸葛亮一人(侍从都被屏退)。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的生机。这具身体,确实被强行“修复”了,摆脱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回到了……大约西十岁左右的生理巅峰?只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和融合带来的疲惫感依旧沉重。
他沉入意识深处,尝试与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沟通:“汝为何物?何故选吾?”
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那只是一个程序化的启动提示。
诸葛亮(新)并不气馁。他迅速将注意力转向脑海中那浩瀚如烟海的知识库。当务之急是安全撤军,然后……是改造这个积贫积弱、摇摇欲坠的蜀汉!农业!必须解决粮食问题!曲辕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清晰的结构图、力学原理和使用效果分析,远比古代任何农具都要高效省力!还有堆肥技术,系统化的选种育种……这些,将是未来十年生聚的根基!
他睁开眼,取过案头一张粗糙的麻纸,拿起笔。手还有些颤抖,但他眼神专注,落笔如飞,开始在纸上勾勒出曲辕犁的简易草图,并在旁边标注下堆肥的关键要点:原料配比、温度控制、翻堆时间……这些超越时代千年的知识,正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落在五丈原的军帐中,成为改变世界的第一颗种子。
帐外,夜色更深,寒风呼啸。但帐内,灯火下,一个融合了千古智慧与未来之光的灵魂,正奋笔疾书,书写着截然不同的命运篇章。七星灯的光芒或许暗淡了,但另一颗更加璀璨的星辰,己在五丈原悄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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