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大院的梧桐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苏景辞接过温清沅递来的文件袋时，指尖还残留着红章油墨的温度。女孩的相机里刚存下 701 基地升级为国家级保护单位的公示照片，镜头里的纪念碑在阳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光。“黄志强突然请你吃饭，肯定没安好心。” 温清沅的眉头拧成个结，手指无意识地着相机背带，“要不要我陪你去？”
苏景辞将文件塞进公文包，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声响：“鸿门宴而己，总得有人去赴。” 他想起赵刚的嘱咐，老将军将枚微型录音笔塞进他手心时，指腹的老茧蹭得他皮肤发痒：“黄家人惯会使阴招，把这个带上，说不定能录到有用的东西。”
暮色中的 “海景一号” 包厢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黄志强手腕的劳力士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这位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正与国土局、规划局的一把手推杯换盏，红木圆桌的转盘上摆着道 “红烧穿山甲”，鳞片在酱汁里泛着诡异的光 —— 这道菜早在 2020 年就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严禁食用。
“小苏来了？” 黄志强起身时，啤酒肚将定制西装撑得紧绷，他亲热地拍着苏景辞的肩膀，金戒指硌得人生疼，“快坐快坐，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苏景辞的目光扫过满桌的珍馐，茅台的醇香里混着海参的腥气，与父亲生前最爱的二锅头味截然不同。他在空位坐下，公文包放在腿上，指尖悄悄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小苏啊，” 黄志强端起酒杯，水晶杯壁上的指纹与 701 基地假协议上的印痕隐隐相似，“我知道你年轻气盛，想为你父亲讨个公道。但做人嘛，总得懂变通。” 他将酒杯往苏景辞面前推了推，酒液晃出的涟漪里映着他贪婪的脸，“701 基地那块地开发成海景别墅，能带动多少就业？你父亲要是泉下有知，也会支持的。”
国土局王局长立刻附和，假牙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黄市长说得对！苏律师年轻有为，不如来我们局挂个职，以后这片区的开发项目，还得靠你多费心。” 他说着，将张银行卡推到苏景辞手边，黑色卡面在桌布上像块暗礁。
苏景辞的目光停留在黄志强的手腕上，那只绿水鬼腕表官网标价十七万，远超他作为副市长的月薪。“黄副市长的表很别致。”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记得去年廉政公示上，您申报的个人财产里，可没有这只表。”
黄志强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打哈哈：“朋友送的高仿，戴着玩的。” 他举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液溅在雪白的桌布上，像朵绽开的墨花。
规划局李局长见状，赶紧打圆场：“苏律师刚毕业没多久吧？年轻人要往前看。” 他掏出份户型图，指着最顶层的复式单元，“黄市长特意交代，给你留了套带露台的别墅，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 701 基地 —— 也算圆了你守护旧址的心愿，这是叔叔们的一点心意。”
苏景辞看着户型图上 “1802” 的房号，突然想起王将军提供的流水记录 —— 黄志强的情妇就住在这个小区的 18 楼。“心意我领了，” 他将户型图推回去，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击，“不过我更关心令郎在美国的学业。”
黄志强的脸色骤然变了。
“听说令郎在斯坦福读商科，一年学费六十万。” 苏景辞的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您太太是中学教师，月薪八千，就算不吃不喝，也凑不齐这笔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骤然紧绷的脸，“好在宏图地产每年都会给斯坦福基金会捐六十万，备注栏写着‘资助优秀华人学生’，巧的是，捐款日期正好是令郎入学那天。”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空调的嗡鸣在耳边回荡。黄志强捏着酒杯的指节泛白，杯柄上的汗渍洇出深色的痕迹。“你…… 你调查我？”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像被踩住尾巴的狼。
“我只是查了公开的捐赠记录。” 苏景辞从公文包掏出份打印件，上面的捐赠金额和日期用红笔标出，与黄志强儿子的入学通知书日期完美重合，“当然，还有令郎朋友圈的照片 —— 他上个月晒的跑车，车牌号是宏图地产的公司户头。”
王局长突然咳嗽起来，假牙差点喷到菜盘里。李局长端起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却浑然不觉。
黄志强猛地一拍桌子，穿山甲的骨头在盘里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苏景辞！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的啤酒肚剧烈起伏着，像只愤怒的青蛙，“701 基地的协议是我默许的又怎么样？整个城建系统都是我的人，你以为能翻起什么浪？”
这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苏景辞缓缓放下茶杯，杯盖与杯身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黄副市长说的‘默许’，是指默许黄伟伪造我父亲的签名，还是默许他们拆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他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黄志强刚才的怒吼清晰地回荡在包厢里 ——“701 基地的协议是我默许的又怎么样？”
黄志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真皮座椅上，昂贵的西装此刻皱得像团废纸。“你…… 你什么时候录的？”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冷汗顺着鬓角流进衬衫领口。
“从您说‘都是自己人’的时候开始。” 苏景辞将录音笔收好，指尖在公文包上轻轻敲了敲，那里还放着秦峰硬盘里的转账记录 —— 黄志强近五年收受的贿赂，足够买下三个 701 基地，“其实我更好奇，您挪用的军产维修费，到底用在了哪里？是给情妇买包，还是给儿子买车？”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省纪委的工作人员举着执法记录仪站在门口，红色的闪光灯在黄志强惊恐的脸上跳跃。“黄志强同志，我们接到举报，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请跟我们走一趟。”
王局长和李局长面如死灰，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黄志强被带走时，突然挣扎着回头，死死盯着苏景辞：“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景辞走出酒店时，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温清沅的短信正好进来：“赵司令说，军委决定在 701 基地建军事博物馆，让你当荣誉馆长。” 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像女孩此刻的心情。
他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父亲当年教他认的星座。手机里的录音笔还在工作，录下了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像无数英雄在为这场正义的胜利鼓掌。
苏景辞知道，这场鸿门宴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只要还有人敢践踏规则、亵渎英雄，他就会像父亲那样，永远站在守护信念的阵地上，寸步不让。
就像 701 基地的纪念碑，无论风吹雨打，始终屹立在那里，守望着这片海，也守望着每个不该被遗忘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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