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喉咙撕裂般的疼痛中，勉强熬到了天亮。每一次咳嗽都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撕扯喉咙里的伤口，疼得她倒吸冷气，胸腔跟着抽痛，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尖积成水珠，啪嗒滴落在沾满灰尘的地板上。
窗外，城市从沉睡中苏醒，灰蒙蒙的光线透过脏污的玻璃照进来。玻璃上的污渍是经年累月的油烟和雨水冲刷的痕迹，让光线变得斑驳陆离，像一幅失焦的油画，给这间狭小、凌乱、弥漫着血腥和霉味的屋子增添了一丝虚假的 “正常” 感。她蜷缩在墙角，一夜未合眼，眼白里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尤其是被掐过的脖子，皮肤上清晰的指印己经变成了青紫色，像戴了串丑陋的项链，一动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连带着吞咽都变得困难。
沙发上，黑岩依旧闭着眼，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干得起皮。呼吸虽然微弱，但比昨夜平稳了些，胸口的起伏像微弱的波浪，缓慢而有节奏。他腰间的枪，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枪身的金属质感透过布料隐约可见，像一只沉默的毒蝎，蛰伏在那里，时刻提醒着云香昨夜的恐怖，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神经像拉满的弓弦。
她不敢靠近，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丝响动就会惊扰了沙发上的 “猛兽”。她像一只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爬起来，膝盖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发麻，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折叠桌。想去卫生间洗把脸，冷水或许能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或许能想出点办法应付眼前的困境。刚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粗鲁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吼声，像炸雷一样劈开了清晨的寂静：
“云香！开门！云香！别他妈装死！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 “刀哥”！那个放高利贷的混混！声音像砂纸摩擦铁板，刺耳又蛮横，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云香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让她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到心脏，冻得她指尖发麻。她忘了！她竟然忘了今天是 “刀哥” 约定来收 “利息” 的日子！上周她拖了房租，房东像催命鬼一样天天在门口堵她，这高利贷的利滚利，更是像滚雪球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利息己经涨到了一万二，一个让她绝望的数字。她本想着今天发了工资先应付房东，再想办法跟刀哥哭穷拖一拖，哪怕多付点逾期费也行…… 可现在，她不仅没钱，工资在昨晚拖黑岩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几张，只剩下几百块，屋里还藏着一个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危险分子！
“云香！再不开门我踹了啊！” 外面的吼声更近了，显然是己经上了楼，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伴随着粗暴的砸门声，“哐！哐！哐！” 每一下都像砸在云香的心上，整扇薄薄的门板都在震动，边缘的木屑簌簌落下，落在地上积起一小堆，门框也跟着发出 “咯吱” 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云香的心跳得像要炸开，胸腔里咚咚作响，震得她肋骨生疼，耳膜嗡嗡作响。她猛地看向沙发 —— 黑岩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那双寒潭般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近乎残酷的漠然，仿佛门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甚至没有动一下，只是维持着半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左手依旧按在腹部的伤口上，仿佛门外的喧嚣和砸门声，不过是苍蝇在嗡嗡叫，扰不了他的清净。
“求…… 求你……” 云香嘴唇哆嗦着，用气音对着黑岩哀求，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细得像一根即将绷断的线，“求你别出声…… 别管…… 让他们走了就好…… 求你……” 她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是求他别在这个时候杀她，还是求他别惊动外面的人。她只知道，一旦 “刀哥” 发现屋里有别人，尤其是发现这个带枪的伤者，以刀哥那贪生怕死又爱惹事的性子，肯定会追问不休，事情会立刻失控，她可能当场就会被这两拨人夹在中间打死，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黑岩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评估她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他甚至微微侧过头，似乎在倾听门外那粗鲁的叫骂，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近乎嘲讽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和懦弱，嘲笑她自不量力的善良。
“哐当！” 一声巨响，门锁被猛地踹开！铁锁崩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发出 “当啷” 的脆响，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惊得云香浑身一颤。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带起一阵灰尘，呛得云香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里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刀哥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跟班，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剃着青皮，头皮上泛着青色的光，脖子上纹着条歪歪扭扭的龙，龙的眼睛被他的肥肉挤得变了形，像两颗浑浊的珠子。三角眼里满是凶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晚结婚 看人时像在掂量一件货物的价值，带着贪婪和不屑。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的云香，狞笑一声，露出泛黄的牙齿，牙缝里还塞着些不知名的残渣：“哟，还知道躲？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以为装死老子就找不到了？”
他几步冲到云香面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她单薄的衣领，那衣领本就有些松垮，是她在地摊上花十五块钱买的，被他一揪，瞬间变形，勒得云香脖子生疼，昨晚被掐的地方更是疼得钻心。他将她粗暴地提起来，像拎一只小鸡，又恶狠狠地甩到墙边。云香后背撞在墙上，疼得闷哼一声，脊椎像要断了一样，眼泪瞬间涌出，混合着昨晚残留的恐惧，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上汇成小溪。
“钱呢？上个月的本金加利息，一万二！今天！立刻！马上！” 刀哥喷着唾沫星子，口气里带着浓烈的烟味和酒气，还有一股劣质槟榔的味道，脸几乎贴到云香脸上，那双三角眼瞪得溜圆，里面布满了血丝，“再他妈拖，别怪老子不客气！砸你东西都是轻的！信不信老子把你这破屋给掀了，再把你卖到山里去！”
云香被他身上的气味熏得几欲作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被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窒息感再次袭来，和昨晚被掐住脖子时的感觉重叠在一起，让她恐惧得语无伦次：“刀…… 刀哥…… 我…… 我昨天发了工资…… 但…… 但房东…… 房东刚收了房租…… 一分都没给我剩下…… 我…… 我求您再宽限几天…… 就几天…… 我下个月…… 下个月一定……”
“下个月？下个月你人都没了！” 刀哥暴怒，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像一块扭曲的肥肉，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云香脸上！“啪” 的一声，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格外清脆，震得空气都在发抖。火辣辣的痛感瞬间炸开，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她半边脸瞬间麻木，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筑巢，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是牙龈被震破了，腥甜的液体在口腔里蔓延。
“宽限？谁他妈给你宽限？！你当老子开善堂的？！” 刀哥揪着她头发，硬生生把她的头拽起来，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头皮，疼得云香眼泪流得更凶，视线一片模糊，“今天不给钱，老子就在这儿住下了！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床！看你能撑几天！”
旁边的两个跟班也跟着哄笑起来，一个瘦高个吹了声口哨，嘴角叼着根烟，眼神在云香身上猥琐地扫来扫去，像在打量一件商品：“刀哥，这妞长得还行，虽然瘦了点，但细皮嫩肉的，实在没钱，让她陪咱们哥几个玩玩，说不定能抵点利息呢？” 另一个矮胖子则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拉开云香那个掉漆的衣柜，把里面几件旧衣服扔得满地都是，还时不时发出 “啧” 的嫌弃声，仿佛那些衣服是什么垃圾。
云香的眼泪汹涌而出，屈辱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只能靠着冰冷的墙壁支撑着身体。她下意识地、绝望地看向沙发的方向，用眼神乞求着那个冷漠的伤者，像溺水的人在抓最后一根稻草，哪怕他只是动一下，或许就能吓跑这些人。
黑岩依旧靠在沙发角落，一条腿蜷着，手搭在腹部的伤口上，那里的纱布又渗出了新的血迹，染红了一小片，像一朵丑陋的红玫瑰。他甚至没有正眼看这边的闹剧，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云香被扇肿的脸上，那半边脸己经红肿起来，清晰可见的指印和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像一幅丑陋的画。他的目光又缓缓移向她眼中那绝望的、无声的哀求，像在观察一件有趣的物件，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一块真正的、冰冷的岩石，投不进一丝光亮，也焐不热一丝温度。
刀哥和他的跟班还在叫嚣着，推搡着云香，让她交出钱来。瘦高个甚至伸手去摸云香的脸，油腻的手指带着一股烟味，被云香厌恶地躲开后，还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踹在她的腿上，疼得她踉跄着差点摔倒，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们扬言要翻遍她的东西，连床底下那个旧箱子都没放过，把里面的杂物 —— 几件旧毛衣、一本翻烂的杂志、还有她攒了很久的硬币 —— 倒了一地。硬币滚落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在嘲笑她的贫穷。云香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无助地承受着一切，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她看着黑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一点点沉入冰冷的深渊，比昨夜被掐住脖子时还要冷，还要绝望。
他不会管的。
他只会冷眼旁观。
他只会看着她被这群人渣撕碎，然后…… 或许，等这些人走了，再亲手拧断她的脖子，以绝后患。
这个认知，比刀哥的拳头和辱骂，更让她绝望。她甚至开始后悔，昨晚为什么要一时心软救了这个冷血的恶魔，现在好了，自己不仅要面对高利贷的逼迫，还要时刻提心吊胆地活在这个恶魔的阴影下，简首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一步也退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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